她麵容澄淨安穩,午後昏昏的日光從她後麵透出來,為她的臉頰鍍上了一層金邊。從她的身上,隱隱散發出悲天憫人的佛性。
一時間,這殿中的人們都被她的氣場所懾,落針可聞。
那奮力揮舞著手中羽扇的宮女太監,聽到這番話俱都怔住,竟然忘記手中的活計。殿中的空氣凝滯,隻有那餘風帶動著帷幔輕揚,空氣中有光斑閃動。
片刻之後,肖太後率先反應過來,輕輕鼓掌道:“好!有誌氣!不愧是瓊華教養長大的孩子。”
她才十四歲,正是閨閣女兒懷春的年紀。
這樣的閨中少女,不是偷偷戀慕著少年,便是在母親的教導下習女紅、學掌家。閑來時,吟幾首傷春悲秋之詩詞,作畫對弈,就已經算得上才情四溢。
回首自己當年這個年紀,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但看看跪在眼前的這名少女,竟能有胸懷蒼生的悲憫。這份擔當,連肖太後也自歎弗如。
她從位置上起身,上前親手扶起徐婉真。
“太後娘娘,臣女怎敢當?”讓肖太後親手相扶,徐婉真心內惶恐。
“你當得起。”
回到原位坐下,肖太後凝思片刻,道:“宣太醫院趙院使、胡太醫前來議事。”
又問徐婉真:“蘇大夫眼下在何處?”
“回太後娘娘,為備著娘娘相詢,臣女請他候在天津橋頭。”
她行事周全,肖太後點點頭,道:“聽見了?去請蘇大夫來。”
……
天津橋頭的涼茶攤上,蘇良智正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不覺間,已灌了兩大碗涼茶進肚,仍不解渴。
不知道真兒見到太後了嗎?太後會相信嗎?會不會覺得真兒唐突而加罪?這些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翻來覆去。
一時間,他覺得就不該將這方略講出來,也就沒有後麵這些事情。但當時他確實是憂心忡忡,洛陽城裏一旦爆發疫情,徐家又有何本事能置身事外?
他當初講出來的目的,也隻是想著,讓信任自己的人能照此施行,能救一人是一人罷了!
未曾想,真兒竟有大誌氣,竟然真能入宮拜見太後。通過太後,能將此方略呈到皇上麵前也不一定。
蘇良智捏緊了拳頭,若果真如此,自己也不必畏首畏尾。
他是經過疫情的人,親眼見證過這套方略行之有效。一旦全麵推行開來,必然會活人無數。一想到自己的抱負有機會得以施展,他一向飛揚的眉眼沉靜下來,眼中熠熠生輝。
遠遠的,來了幾名太監,朝著天津橋走來。
太監宮女們哪怕出宮休沐,或者辦事,都在早晚。這個時候有人出來,難道是來尋我的?
蘇良智忙站起身,兩眼緊緊盯著他們走來的方向。一不小心,衣袖帶翻了小方桌上的茶杯,發出“哐當”一聲,茶水倒在了桌麵上,沿著凹凸不平的桌麵往地上流去。
回過神來,蘇良智用手穩住了茶杯,從錢袋中掏出了兩倍的茶錢放在桌上,自己舉步朝著天津橋走去。
隻見那帶頭的太監在橋頭上站定,一揮手中拂塵,問道:“蘇良智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