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當是因他母親早逝,所以性情不如普通孩童天真罷了。現在看來,絕不僅於此,自己是何等的有眼無珠!
既然今日碰巧遇見了,那務必弄個究竟。其實,在他心中已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在這個國公府,在這個院子裏,除了自己的妻子陳清蘭,又有誰敢公開鞭打忠國公府的二公子?哪怕是庶子,那也是主子。
但想到妻子溫婉的笑臉,在公婆麵前的孝順,抱著勝哥兒的慈愛,他便不敢、也不願相信這一切出自她的授意。
武烈心口發痛,閃身出了院門,從另外一條道躍上房頂,悄悄潛到院子的正房屋簷上伏下身形,要親眼看個究竟。
他在上麵,從上往下看,隻能看見翔哥兒跪著,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臉頰,眼中卻滿是倔強。
在他身前,是張開雙臂的勝哥兒,隻聽他聲音急切:“母親!不要再打弟弟了!”
勝哥兒背著書包,但現在他不是應該在前院聽先生講課嗎,怎會出現在這裏?
廊下傳來一道武烈極其熟悉的聲音:“勝哥兒,是這賤種自作自受!這不關你的事,你快回去讀書。”聲音中的狠厲聽得武烈心中一震,他從未想過,從一向溫婉的妻子口中,竟然會吐出這樣惡毒的語言。
靜了片刻,妻子身旁的汪嬤嬤道:“大公子,您就聽你母親的,啊?”
武烈瞧見勝哥兒搖了搖頭,眼神堅定。
汪嬤嬤走出廊下,伸手去拉他,道:“大公子,你母親正在氣頭上,您就別再惹她生氣了。”
此時的武勝已是十二歲的少年,從他四歲起便由忠國公親手教授武藝,打熬筋骨。他這樣站著,如鬆柏般挺拔有力,哪裏是一個內宅嬤嬤能拉動的?
見他不為所動,仍要護住身後的庶弟,妻子的嗓音有些尖利起來:“你還是不是我兒子!胳膊肘盡外外拐。”
一邊是母親,有著生養之恩、孝道大於天;一邊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幼弟,血濃於水。這樣兩難的抉擇讓這名十二歲的少年痛苦至極。
在祖父的教導下,武勝自幼便明白,作為嫡長子,忠國公府的擔子遲早會交給自己。看著父親為了這個家,長年奔波在外,他益發便刻苦習武讀書,以便減輕父親肩頭的重擔。
但是,母親的恨,就像一堵巨石般,時常壓在他的心底。
這樣的事,早已不是第一次發生。
以致於他不得不在母親身邊安置一名眼線,吩咐若母親對翔哥兒動手,務必第一時間來報給他。因此,本該在前院聆聽先生講課的他,不得不馬上趕回這裏。
武勝神情痛苦,聲音壓抑:“母親!他才四歲。你有氣衝我來,何苦要為難他?”
隻聽到茶盅碎裂的聲音,接著是“嘩啦”一聲竹椅倒地的聲音、衣裙摩擦的聲音,妻子陳清蘭嫋娜的身影走出了清涼的廊下,來到被烈日暴曬的院中。
武烈隻看到她的背影,也能感受到她胸中的怒火。隻見她疾走幾步,來到武勝跟前,命令道:“你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