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錢峰釋放出的善意,徐老夫人欣然接受。
翌日清晨,隨著公雞的啼鳴聲,整座揚州城從睡眠中蘇醒過來。太陽伴著霞光升起,將春日的薄霧從江麵上驅散,預示著這又是一個好天氣。街麵上逐漸有了稀稀落落的人跡,趕早集的、賣早點的,還有那夜宿青樓的浪蕩子、賭了一通宵的賭客。
“月下居”也開始忙碌起來,將收拾停當的箱籠,陸續運到茶園的碼頭。徐樂安雇好了船,一早便在此等候。待徐家一眾主子、下人都上了船,便朝著城外緩緩劃行而去。
眾人在玉帶河碼頭下了船,又轉了馬車,這才回到了瓜州灣碼頭。
這個碼頭,徐婉真已是第三次來到。在失蹤那日的夜晚,她曆經驚險才重新回到瓜州灣碼頭。那夜春夜驚雷,寒風呼嘯,冷雨撲麵,顯得瓜州灣碼頭格外淒冷。她行走其間,隻感覺到瑟縮寒意。
而今旭日初升,身邊都是熟悉的親人。有徐老夫人慈愛的目光在後,有徐文宇蹦蹦跳跳的在側,有蘇家小舅舅打頭領路,徐婉真隻覺得身心被溫暖包裹,分外舒坦。仿佛幾日來的風寒,都好了許多。
一行人上了尹家大船,徐婉真回頭看了眼碼頭。見錢峰帶著幾人,大步流星的上了錢家的船隊。隻是錢峰身側那人,徐婉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仔細辨認,卻又從未見過。
桑梓脆聲道:“小姐,外邊風大。蘇三爺可叮囑過,您萬萬吹不得風。”徐婉真無奈,隻得按下心中的疑惑,進入船艙。
過了半刻,隨著悠揚的號子,船隊揚帆起航,將揚州城慢慢拋在船後。這一去,將離開江南河,直抵泗水盡頭的楚州。再從楚州進入通濟渠。
徐家主仆十餘人,不過在揚州城短短停留數日,給這座城市帶來的巨大變化,正在慢慢醞釀、發酵。
晉地鹽商巨頭,尹成業的倒下,不僅是成全了一個熊興運。彭刺史、揚州府衙上下、查抄尹府的官差衙役,見著有份,人人喜氣洋洋。大大小小的鹽商,除了林巡史保留下來的一部分,瓜分了尹成業的鹽引,不知又將上演何等悲喜劇。
真正為尹成業傷心悲痛的,隻有遠道而來的家人了。尹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尹夫人楊氏痛失夫君,尹伯光小小年紀便失去了父親的照拂。夏管家將他保留下來的財產,交付給尹老夫人,幾人為尹成業辦了葬禮。
尹成業留下的鹽引,也由林巡史交付給尹老夫人。但尹老夫人將這部分鹽引就地轉賣,帶著家人回轉晉地,好好教導尹家唯一的希望——尹伯光。
林府上下,由於唯一子嗣林家寶的被閹,終日家宅不寧。林泰鴻為了子嗣,又迎娶了一房良妾,剛剛懷上孩子,就被瘋狂絕望的林夫人一刀捅死,一屍兩命。
林家寶先被驚嚇,後被閹割,逐漸神智失常。嘴裏常叨叨:“被殺我!影衛……放過我……”
林泰鴻為他請遍了江南道的名醫,仍不見絲毫好轉。隻得發了銀子,將林家寶的妻妾遣散,也算是積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