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盛夏。
赤日炎炎,千裏戈壁暑氣升騰,熱浪逼人。
嘉峪關頭刁鬥森嚴,守關軍士揮汗如雨。
黑色的戈壁灘上煙塵滾滾,數十騎蒙古騎士風馳電掣,馳至關前躍馬楊威肆無忌憚。
守關軍士習以為常,熟視無睹。
甘涼道上,形形色色的武林豪傑絡繹於途,日夜兼程趕赴關外。雄關與邊牆阻擋不住這些身懷絕技,無法無天的英雄好漢。
夜漸深,暑氣漸消,肅州城內燈火漸稀行人絕跡。
噶爾丹的鐵騎雲集邊關,虎視眈眈,肅州乃是邊陲重地,二更初開始宵禁,嚴禁居民在戶外活動,違者殺無赦!
二更末,一條黑影避開巡哨,竄伏飛掠,來到肅州鏢局門前,抬掌輕叩門扉。
“什麼人?”門內有人低聲喝問。
“在下杜琦,前來投鏢。”黑影低聲回答。
門子頗感意外。邊關多事,道路不寧,遍地萑苻,西域各國往來中土的商旅,幾乎絕跡,膽敢冒險西行者,亦寥寥無幾,昔日車馬盈門的鏢局門可羅雀,有人居然在這種時候前往投鏢,怪事!
“客官請!”門子遲疑片刻,打開側門伸掌肅客。
肅州鏢局乃是河西三郡五家鏢局的泰山北鬥,總鏢頭姓霍名鶴,匪號“火神爺”。
總鏢頭本已就寐,聽到稟報,披衣而起,來到客廳,閃目打量夜訪者。隻見此人年約花甲,頭戴瓜皮小帽,身著長衫,手執折扇,看衣著,頗似師爺之類的人物,眼神卻明亮銳利,閉合間冷電隱隱,不是等閑之輩。
“尊駕深夜來訪,有何見教?”總鏢頭抱抱拳,開門見山地問。
“深夜打饒,委實冒昧,閣下便是威震甘涼的火神爺火老鏢頭?”杜琦站起身來,一邊還禮,一邊打量老鏢頭。
老鏢頭年近古稀,須發如銀,紅光滿麵,目朗神清。尤其那對眼睛,眸子漆黑明亮宛若少年,足見內功修為造詣不凡,沒有一甲子苦修之功,難以臻此境界。
賓主落座,杜琦言道:“在下杜琦,有一事相求,還望老鏢頭鼎力相助。”
“原來是杜兄,失敬失敬!”老鏢頭滿口的江湖味:“杜兄有話但請吩咐,若能做到,老夫當竭力而為。”
“貴局高手如雲,威震西涼,極少失誤,因此,杜某慕名前來投鏢……”杜琦說出了來意。
“杜兄過獎了,敝局能有今日之局麵,全賴道上朋友抬愛。不知杜兄要投何等貨色?由何處起鏢,送往何處?”老鏢頭欣然問道。
這幾年道路不寧,鏢局生意清淡,入不敷出,有生意上門,自然十分高興。
“前輩果然精明!”杜琦半真半假地稱讚:“這趟鏢由吐魯番起運,送往蘭州府,皆是珍貴藥材、獸皮之類,價值約二十萬兩……”
“要出關?”老鏢頭失驚地問,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下。
近年來,蒙古準格爾部崛起大漠,攻城掠地,直逼河西,走鏢回疆大漠,凶險萬分,極有可能人鏢兩空血本無歸。
“前輩可是為道路不寧而擔憂?”
“的確如此。”老鏢頭坦率地承認:“目下,蒙古鐵騎橫行大漠,過往商旅深受其害,若無十分的把握,誰敢冒此奇險?”
杜琦歎口氣,憂心忡忡地道:“杜某貪圖重利,冒險前往回疆,委實不智。但事已至此,在下唯有鋌而走險,免得血本無歸。前輩若能鼎力相助,隻消將鏢送進嘉峪關便可,在下願以二萬兩相酬……”
報酬空前絕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老鏢頭卻是疑雲大起。忽地想起近來有消息說,朝廷在回疆搜刮了價值數百萬的奇珍異寶,準備運到京城,三山五嶽的英雄豪漢聞風而動,秘密趕赴大漠,準備劫鏢。杜琦的鏢,莫非與此有關?
他越想越覺得大為可疑,沉思片刻,試探地道:“杜兄可知近來江湖朋友紛紛西行,為著何事?”
“在下自大漠日夜兼程,趕來投鏢,對江湖動態,倒未留意。”杜琦不動神色,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在老鏢頭麵前我:“前輩若能答應,在下願預付一半定金。”
老鏢頭察言觀色,愈發斷定此鏢十之八九便是江湖朋友所矚目的朝廷珍寶,而他本是龍鳳令下反清誌士,與清廷勢不兩立,安能供其驅使?
他推開銀票,委婉地說:“由於生意清淡,敝局鏢師業已大半遣散,餘者皆走鏢在外,人手不足,恕我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