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又道,“你說的對。我們好言勸他們留下,盡量不要用脅迫的手段。我現在就分配給你更多調動協會資源的權限,隻要小方肯留下,無論他提怎樣的要求,你都盡量滿足,讓他這人生最後的一段路,走得舒適一些。”
話已至此,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這場對話就要終結了。劉芳壓抑住自己緊張的心情,努力控製住自己已抖如篩糠的四肢,再次無聲無息地走上階梯。
當她走回二樓,剛拐過樓角時,身後就立刻傳來了金先生起身離開的腳步聲。隨後大廳的門被嘎吱一聲打開,他徑直走了出去,燈光留下一條長長的陰影。
劉芳的心砰砰亂跳,雙唇發顫,整個人陷入一種強烈的恐慌之中。
午夜氣溫驟降,而此時也已是秋冬交接之時,她的手指在寒冷的空氣中被凍到沒有知覺,但額頭卻仍因緊張而滲出了汗水。走進了二樓走道的陰影中,劉芳隻覺得精疲力竭,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不由地坐在了鋪滿過道的地毯上。周圍又恢複成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自己粗重的呼吸聲成了她耳畔唯一的聲響,聽起來仿佛是一隻受傷的野獸在喘息。
黑暗中,劉芳披頭散發地坐在那裏,心亂如麻,渾身上下不知是因寒冷還是恐懼而劇烈抖動。她感到心中一陣絕望襲來,簡直令自己透不過氣。
她不禁自問道,這世上的好人真的都絕種了麼?!
她和方進滿以為和藹可親的歐陽司華會是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風港灣,但殘酷的現實告訴了她,這不過是美好的幻象!歐陽司華、金先生之流,和克裏斯、徐叔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唯一的不同是,前者是偽君子,後者是真小人。偽裝得越巧妙的人,越是讓人防不勝防!
劉芳抬起頭,在黑暗的過道裏,踉蹌地走到了方進的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
沒有任何動靜,方進似乎睡得很沉。她有些於心不忍,但斟酌片刻,她又再敲了兩下。
終於,房間內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起床上,然後又響起拖鞋踢踏的腳步聲。
門打開了,一輪月光從逐漸打開的門縫中照了過來。在這皎潔的月光中,方進睜著惺忪睡眼,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歪歪斜斜地站在了門口,模樣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愛。劉芳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愛著的男子,絕望的心頭仿佛又照入了一線曙光。
是的。縱然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陷阱和謊言,至少眼前這個男子,可以讓她卸下防備,盡情地依靠。劉芳熱淚盈眶,情不自禁地撲了上去,緊緊了摟住了方進的脖子。
方進深夜被叫醒,然後一開門就被劉芳緊緊抱住,勒得幾乎透不過起來。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如墜霧裏,連忙扶住了劉芳的肩膀,問道,“芳妹,你這是怎麼了?”
劉芳把一根手指比在了方進的嘴上,示意他噤聲,然後便小心地關上了房門,把他拉到了床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裏!”
方進一愣,借著月色怔怔地看著劉芳,但左看又看似乎都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於是便更是一頭霧水。
他半天才緩過神來,把手溫柔地放在劉芳肩頭輕輕撫慰,然後說道,“芳妹,你要去哪裏我都陪你。現在你先乖乖去睡覺,明天我們和歐陽先生打個招呼就走。”
劉芳這時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她清楚地明白,今晚是他們最後的機會。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他們就再也離不開了。於是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行,我們現在就要走!”
方進看她神色嚴峻,睡意立刻去了大半,這時也不由地嚴肅起來,連忙問道,“芳妹,這是為什麼?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吧。”
劉芳覺得時間緊迫,片刻不能浪費,一邊開始幫方進收拾行裝,一邊將剛才聽到的談話內容一五一十地轉述給方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