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暗忖,這樣下去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一定以為我倆是一夥的,兩個采花賊。我怎麼也得率先發難,和他劃清界限。於是大喝一聲,“你這個淫賊,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半夜潛入小姐的閨房!”
管家這時也趕來了,此人有潔癖,不把一身西裝打點得筆挺絕不出門,所以來晚了一些。他一來就陰陽怪氣地叫道,“快給我拿下!”話音未落,馬上就有4,5個壯丁從圍觀人群中出列,衝了上來。
方進心想,他們要捉拿這采花賊,采花賊豈肯乖乖就範?必定全力反抗,到時亂作一團,就可以乘機溜出去,再也不回來。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就等兩邊交上手,推推攘攘之際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料背上卻忽然一陣疼痛,接著頭就被人用力按在了地上,隨即雨點般的拳頭就招呼了上來。
方進腦子裏一片空白,被人圍在當中一頓拳打腳踢。這幾個壯丁下手頗重,把他打得死去活來,差點沒暈死過去。等到他回過神來,卻把兩眼都瞪直了,隻見劉大小姐站在一旁,手挽著那個“采花賊”,啐了他一口唾沫說道,“要你多管閑事!”
方進這下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人家哪裏是采花賊,分明是郎情妾意,約好了私會來的。否則瞧著這小子的慫樣,借他十八個膽子也不敢私闖劉府啊。
管家麵有怯意,上前對那小子欠了欠身子,抖聲說道,“抱歉了,張公子。我不知您大駕光臨,招待多有不周……”
管家在劉公館工作了十幾年,場麵話說慣了,這一說就收不住話匣子。這幾句“大駕光臨”,“招待不周”之類的官話,原是表達歉意,在劉芳的耳朵裏聽起來卻和冷嘲熱諷無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管家隻管自顧自地說下去,語氣誠懇,良久良久不肯停下。張公子在一旁早已嚇得臉色刷白,牙齒打戰,這長篇大論楞是半句也沒聽進去。
“夠了!”劉芳在一旁忍無可忍,打斷了管家的話頭,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周圍的人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小姐平時斯斯文文,響屁都從未放過一個,這樣大聲叱責管家,倒讓大家都開了眼界。
“阿大,開車送張公子回家。”
“小李,小王,把方進給我押到地下室關起來。”
“其他人各自回房休息。”
劉芳連珠炮似的發號施令,眾人聽罷,一場好戲這麼快就散場了,都悻悻然而歸。幾個大嬸意猶未盡,邊走邊嬉笑討論,劉芳也是充耳不聞。
方進暗自叫苦。此時被收押,不過是因為劉大小姐難消心頭之恨,第二天就算是被打上幾頓,終究不過是皮肉之苦。但他為什麼會夜半時分出現在小姐門前,難免引人遐想,等到劉先生懷疑他的動機,隻怕就沒那麼容易蒙混過關了。
小李小王是夥房工作的兩個壯漢,這會兒一邊一人將方進從腋下架起來,方進一動也動不了。這三人正要往樓梯走去, “慢著!”,一聲嚴厲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這一聲之後,時間仿佛陡然停止,所有人都呆在立原地不動。隻見書房的門開了,劉先生已經站在了門口。
劉先生麵色凝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魄,大廳裏瞬間闐寂無聲。劉芳一見到自己的父親便嚇的花容失色,心虛地俯首說道,“爹,您怎麼……怎麼還沒睡?”
啪的一聲響,一記耳光打在劉芳臉上。劉芳捂著臉,淚眼婆娑,卻強自忍住不哭出聲來。隨即,劉先生的眼光就從劉芳臉上,轉移到了方進的臉上。
四目相接,方進隻覺得這雙眼神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情感,叫人揣摩不出任何心思。
劉先生看著方進,高聲朗道,“小女管教不嚴,行為不端,幸好方進及時發現,才免於釀成大錯。從現在起,方進升任劉家小姐的貼身隨從,不再受管家管轄,直接聽命於我。方進,從此刻起你必須對劉芳形影不離,如發現任何不端行為,立刻向我彙報。”
方進木然望著劉先生,驚訝之餘,仍期望從他的表情中僥幸瞧出些許蛛絲馬跡,卻依然徒勞無獲。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劉芳正怨恨地看著自己,立刻避其眼神,轉過頭去。
劉先生又側身對著樓下已經嚇得呆若木雞的張公子說道,“張公子請回吧,代我向令尊問好。”說罷,又走回了書房之中。張公子如蒙大赦,都忘了向劉芳道別,三步並作兩步就跨入汽車之中。
小李和小王麵麵相覷,老爺大過小姐,這方進自然也不必押往地下室了。劉芳默默無語,回身走入閨房。門砰地一聲被重重甩上,帶起一股勁風直吹方進麵門。
仆人裏那些七姑八姨們,有的三五成群竊竊私語,有的對著方進和劉芳的閨房指指戳戳,過得一會兒也都相繼回房睡回籠覺去了。方進等到人都走空,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中,隻聽得“豬頭阿三”的呼嚕夾雜著夢囈依舊響徹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