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崩於乾清宮,諡繼天凝道誠明仁敬崇文肅武宏德聖孝純皇帝。
一時乾清宮中哭聲震天,太後、皇後、各宮妃嬪都去妝飾著素服齊集哭臨,而太子朱祐樘及其他皇子也均頭戴素翼善冠,身穿麻布袍服,係上腰絰。
一連幾日,朱祐樘日夜守於乾清宮不肯離開,嫄齡甚是擔憂他的身體,又勸解不開,也是無可奈何。
最後隻得想法去請周太後來勸:“皇奶奶,太子殿下已經好幾日沒合眼了,又沒用過什麼,臣妾擔心殿下的身體撐不住啊。”說著還沒收起的眼淚止不住的又往下掉。
周太後抹幹了眼淚,強打起了精神,畢竟自己的親兒子已經撒手,再是承受不了這個費盡心血養大的孫子有任何差錯。
或者說比起親生兒子,這個孫子她更為疼惜,畢竟朱見深不是自己親自帶大的,而朱祐樘卻是自己親手帶大的,感情自然更深一層。
於是她便令朱祐樘回宮休息,對於這個撫養他長大的皇奶奶的話朱祐樘是不敢違抗的,隻得勉強收淚同嫄齡一起回寢宮。
回到東宮,朱祐樘卻又獨自去了書房,嫄齡吩咐熬了參湯親自送了過去。
才到書房門口,隻見朱祐樘正坐在書桌前對著手上那隻花盆銷凝……
嫄齡輕輕走進去,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直到了身旁,朱祐樘才驚覺一陣清幽的芬芳……
“殿下想什麼想的那麼出神啊?”朱祐樘抬眼看著嫄齡,一襲素白的衣裙隻將她柳腰弱姿更顯幾分清臞,長長的紺鬒順垂著,橫波中蕩漾出一絲的憂心,嫄齡說著遞上手中的青花瓷湯盅,“殿下進些參湯吧。”
朱祐樘強收起疲憊和傷感的倦容,為了讓嫄齡放心,努力要擠出一絲微笑,接過碗,淡淡飲了一口,卻擱下了。
朱祐樘低頭依舊看著手中的花盆,嫄齡的視線也被吸引而來,這隻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花盆,正自心裏疑惑,卻聽得朱祐樘冷冷地猛的問了一句“嫄兒可知生離死別之感?”
“黯然消魂者,唯別而已矣。”嫄齡盯著那花盆怔怔道,眼光已綿藐……
“好一個黯然消魂啊。”朱祐樘放下手中的花盆,徑自走到窗口,望著窗外。
“自小,我便是和娘在黑暗與角落中度過,直至六歲那年,父皇出現在我麵前,從此我便有了光明,卻失去了和娘相依相偎的日子,不過月餘卻又是永遠地失去了娘。”
說罷,轉頭看著嫄齡,“嫄兒,你可知當時我有多痛,生離已錐心,死別則蝕骨……”神情是那麼絕望那麼無助,“‘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自娘去世以後我就對父皇抱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真的當他離我而去之時,我又是多麼的不舍與悲痛。我現在真恨我自己為什麼會抱有那樣的惑,天地所不容。所以我這些天一直守著父皇,或許隻有這樣我內心才能好受些,良心才能好過些。”
嫄齡早已聽得兩行清淚劃過粉麵,直流淌的柔腸縈損……
“殿下,畢竟血濃於水。”嫄齡邊說著邊緩步輕盈地來到朱祐樘的身邊,“‘喪,與其易也,寧戚。’殿下如此發自肺腑的悲傷,出自真心的對待先皇,已然足矣。”
朱祐樘突的五指緊握,一拳狠狠砸在窗邊的牆上,悶悶地一聲似砸在嫄齡的心上。
嫄齡吃了一驚,忙跪在地上,雙手拉著朱祐樘腰間的白絰,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肆意滾落,“殿下,如今您肩負天下,萬不可……”此時已是泣而凝噎,“萬不可再做出如此傷害自己身體的事了。”
說著低下了頭,手也順著鬆劃下去,“你要是有什麼,嫄兒該怎麼辦?”
朱祐樘並不拉她起來,翻致單膝跪下,看著她哭成這樣,心裏一陣酸痛,抓起她的雙手,緊握著。
“嫄兒,對不起。”說著伸手去拭她滿臉的淚花,“別哭了,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了。”
嫄齡抬起淚眼看著朱祐樘,平複了一下自己,道:“殿下萬勿自責了,嫄兒以為,殿下謹記先皇遺訓,敬天法祖,勤政愛民啊。”
朱祐樘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拉起嫄齡,輕輕攬了她靠在自己身上,道:“嫄兒,嚇到了嗎?剛才是我太急躁了。我……不是個好兒子。”
嫄齡聽見他如此黯然地話語,忙離了他,伸手堵在了他的唇上,道:“不,相公不但是個好兒子,更是嫄兒的好丈夫。”
朱祐樘看著她,手抓住她那隻輕按在自己唇上的手,緊緊地……
俯身地吻上了她那溫熱的櫻唇,嫄齡閉上了眼,溫柔的回應著他,心裏卻不禁一陣淒然,隻怕這句話以後會有很多人對你說吧,你將來該是更多人的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