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機械師,工作的時候,葉雙華多半都是呆在船艙裏,外麵的好天氣對他來講,意義並不大,總之,接觸最多的便是那好似永不停歇的機器轟鳴聲。
下到機艙裏,揉著睡眼的同事說了一句:“你來了!老葉。機械一切正常。我該去睡覺了。”說完,搖晃著快要歪倒著的身體,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機房,回去睡覺去了。
葉雙華無聊地在幾台機器之間轉了轉,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了下來。“又將是一個無聊的上午開始了。”
機房裏,除了話簡裏偶爾會傳來一兩聲由駕駛艙所發出的指令之外,就是那永無止境的“隆隆”生了。
貨輪平穩地行駛在平靜的鄱陽湖麵上。
早晨六點左右,貨輪駛入九江市都昌縣境內,再過一會便進入到鄱陽湖連接贛江出口的狹長水域。此段水域具有“拒五水一湖於咽喉”之說,它南起鬆門山,北至星子縣城,全長二十四公裏。由於這段水域氣候變化莫測,反複無常,時常會有船隻在這裏翻覆沉沒,而事後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因此,自古便有一種說法叫“離奇神秘舟船警,險象環生不是虛。”在古時,船家行駛至此,都會登岸前往多寶鄉龍頭山岸邊的老爺廟去燒香祈禱,借以保祐行船安全。可如今不同了,自六十年代破除迷信以來,那座老爺廟能夠存留下來以屬不易,更別談去燒香磕頭了。當地政府禁止人們再去搞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那老爺廟的香火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不過,每當行船至此,人們還是會加倍的小心謹慎的。香雖然不能燒了,但心中默默地祈禱總還是可以的。
擴音喇叭不斷傳出從駕駛艙裏發出的各項指令。從聲音裏可以聽出船長大副們有些緊張而又故作輕鬆的話語。
柴油機發出均勻而吵人的“轟轟”聲。呆在艙裏的葉雙華對外麵的情況一無所知,他唯一知道的便是柴油機發出的聲音是否正常。
船身搖動了幾下,又恢複了平靜。緊接著又是幾次劇烈的搖擺。葉雙華自從當水手以來,還從來沒有遇見過貨船如此劇烈的搖擺。擴音喇叭裏傳來船長用略帶驚慌的語氣說道:“真糟糕!居然會忽然變天。”他從船長的語氣當中,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他三步並作二步,順著扶梯飛快的上到了甲板上。他想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鄱陽湖上,他起床時所見到的那些和諧美景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黑天狂暴。有一首《踏莎行》道出了當時的景像。
但隻見:
怪霧迷天,人舟驚散,山搖水動乾坤轉。荷翻葦折神仙愁,倏忽之間鬼作伴。
銀河瀉漏,滄海傾濺,鄱陽龍君絞舟船。狂風驟起濁浪旋,湖蕩波翻魚蟹怨。
當時的情景,驚得葉雙華是麵如土色,三魂已失了二魂,七魄早已飛得隻剩下一魄了。
直覺指示著他拚命的往駕駛艙跑去。駕駛艙裏,傳來船長淒厲的、近乎於絕望的呼叫聲:“我是饒機四幺八三八號,我們在鄱陽湖老爺廟水域以南……,我們遇到了……請求……,快……”後麵都說了些什麼,葉雙華都已經聽不大清楚了。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沒必要去聽清楚了。駕駛艙牆上掛著一個掛鍾恰在此時“當”的敲了一聲,卻讓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心裏明白,此時正是早晨六點半鍾。
湖麵上濁浪翻滾著,將貨船拖帶著不住的搖蕩著、旋轉著,仿佛上天正在同人們玩著蕩秋千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