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當時我並沒有死,又活過來了。”
老太太說:“誰信呢,是我跟老頭子親手去埋的,還刨了一個半米深的坑,就算你之前沒死,埋進去後,也會憋死的。”
我說:“當時正巧有一個老道路過,他有一雙窺地之眼,看到我還沒死,正在土裏亂動呢,就把我挖出來,帶走了。”
老太太問:“那你不好好跟著師傅誦經修行,怎麼就突然回來了呢?”
我裝出一副哀傷的樣子,說:“師傅圓寂了,閉眼之前把真相告訴了我,並打發我回來找你們,再說了,師傅說我沒有慧根,一直讓我挑水劈柴,幹些雜物,從來不教我佛法。”
“那你能說出師傅的法號嗎?”
“哦,他法號叫悟本。”
眼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看上去老太太有些著急,我明白她著急的意思,萬一我是鬼怪,等陰氣升上來,那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她站定了,眼珠轉動了一陣子,對著兒媳婦說:“你去拿把刀子。”
兒媳婦驚恐地問:“娘,你別……千萬別幹傻事啊。”
老太太說:“你以為我想殺了他呀,我才不那麼傻呢,萬一……萬一他真的是我孫子呢。”
“那你要刀幹嘛?”
老太太沒好氣地說:“別問那麼多,讓你拿你就拿!”
兒媳婦應一聲,轉身開門去了裏屋,不一會兒便提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來了,隨手遞給了婆婆。
我一看那鋒利的刀刃,頭皮發緊,渾身發麻,直想尿褲子,真擔心老婆婆會沒頭沒臉劈向我。
老太太握著刀把,有意在我眼前比劃了一下,然後又扭頭對著兒媳婦說:“你把妞妞送到王麻子家,他八字硬。”
女人答應一聲,牽著小女孩的手就往外走。
老太太又吩咐道:“把你爹也喊過來,加加步,趕緊了。”
女人答應一聲,拖著女兒就出了門。
不知道為什麼,老牛看到老太太玩起了菜刀,放一個響屁便竄進了牛圈裏,站在料槽邊,眼巴巴我這邊看著。
老太太仍是一臉陰冷,手中掂著菜刀,直直盯著我,那眼神分明在說:你這小鬼,還想裝人是不?那好,一會兒就讓你下地獄!
我不知道她接下來要演哪一曲,心裏沒底,身上直冒虛汗,真想一走了之,萬一被劈成了兩瓣,或者剁成了肉泥,那可就枉費了狼爹的一片養育之恩。
我咧嘴苦笑著,本想說些啥,可雙唇凍僵了一般,隻是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正在僵持著,女人領著一個白發蒼蒼的高個男人進了院子。
男人進門後,嗬斥老太太:“老婆子你別胡來,快把手裏的菜刀放下!給我放下!”
老太太說:“我怎麼就胡來了?”
“不胡來你拿刀對著孩子幹嘛?”
老太太口氣輕鬆下來,說:“這不,孩子回來了嘛,我殺雞給他吃。”
我這才鬆了口氣,尿意隨之也沒了。
兒媳婦問:“娘,你真要殺雞?”
老太太說:“嗯,是要殺雞,那隻蘆花大公雞呢?”
兒媳婦四下裏掃視了一圈,指了指草垛後麵,說:“那不……那不……在那兒呢。”
老太太單手提刀走了過去,彎腰撅屁股,嘴裏嘰嘰咕咕念叨著啥,伸手去捉那隻蘆花公雞。
那隻公雞真就像中了魔法一般,高昂的頭突然耷拉下來,瑟瑟抖成一團,任由老太太捉到了手中。
老太太一手握著菜刀,一手攥住雞翅子,威風凜凜返回到我跟前。
我蒙頭蒙腦,呆呆地看著。
老太太把蘆花大公雞高高舉起來,對著西邊天上五彩的晚霞搖了搖,然後閉上眼睛,幹癟的嘴唇裏念念有詞。
那隻公雞居然昂首引頸,打了一聲高亢的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