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我爹,我憑什麼恨你!”嘴上這麼說,心裏還是軟軟一動,慢吞吞走了過去。
那人說:“毛孩,當時我以為你真的是個怪物,一時糊塗,就把你扔了,想不到你能活過來,還出脫得這麼有型。”
我說:“別瞎咧咧了那些陳年舊事了,你有話就直說吧,我還等著回去睡覺呢。”
那人說:“咱還是當著你娘的麵說吧。”
我說:“你老糊塗了吧?我娘不是死了嘛。”
那人說:“咱到她墳前說,她就會聽到的。”
娘的墳地離得並不遠,也就五六裏地的樣子,在小河下遊的一塊平地上。自打看到這個男人在那兒燒過紙錢後,我就斷定那是埋葬我娘的地方了,隔三差五過去走一走,看一看,順便扔些果子過去,也算是祭奠了。
“你想跟我說啥?”
“我想把你的身世告訴你,壓在心裏太沉重,會拖累我去陰間了,再說了,不把事情說明白,你娘也饒不了我。”那人說著,眼裏竟有淚光在晃動。
我心軟了,不再說話,跳過河,順著河邊的小道朝前走。
到了娘的墳地後,見高高的土堆前,不知啥時多出了兩塊大石頭。
我們每人坐在一塊石頭上,那人一臉愧疚,上上下下打量著我,說:“毛孩,其實,也許當初我不該扔掉你,現在你長成大人了,細細一瞧,還真有幾分像我呢。”
“別扯遠了,有話你就直說吧。”我模樣一定很凶,看到那人眼裏有了幾分怯意。
“那好,就權作是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說——
那一年,我二十,你娘十八,我把她娶到了家。誰承想,她進門不到才半年,災禍就連連發生,先是我爹死了,他是在麥收的時候,一腳陷進了墳壙裏,無傷無痕,氣絕身亡。
緊接著,就是我娘,她死得更蹊蹺,說是想我爹了,就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去了墓地,卻不小心被腳下的野草絆了一跤,不偏不倚,正磕在了墳前放貢品的石桌上,同樣是無傷無痕,連一滴血都沒流,就閉上了眼睛。
接連兩條人命沒了,村裏的長舌婦們有了嚼頭,硬說你娘是顆喪門星,進門就克死了雙親。
我雖然覺得晦氣,但是不糊塗,摟住哭成淚人的你娘說:“人的生死,那是天定,到了壽限,誰也拉不住,與你無關。”
你娘很感動,不再哭泣,打起精神跟我過起了日子。
可誰曾承想,她又沒有生養,肚子一直平平的,不見半點動靜。那些長舌婦又說話了,說你娘要麼是個喪門星,要麼就是個白虎。
我聽後,雖然沒跟她們一般見識,但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結婚都五年了,硬是不見瓜果落地,叫誰誰也急呀,你說是不是?
老話說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又是個三輩單傳的獨苗子,那種揪心揪肺的滋味兒就別提了,也時不時地怨天怨地。
你娘見我著急,她更急,就說:“咱還是去求求菩薩吧,聽鄰居嫂子說挺靈驗的。”
於是我們就選定了二月二那天,打算去鄰村的廟裏祈福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