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魯停下腳步望著他,心中暗暗盤算,眼前隻有兩個大目標,沒有任何計畫和安排,一切都需要按照實際的情況製定,原本是打算拿獸皮去換馬匹,然後遊走四方尋找機會。
此時,茶舍裏有兩對眼睛正盯著他們,一名虎頭虎腦的青衣漢子麵向大街坐著,盯著鳴一,朝身側中年漢子小聲道:“這小子又回來了,還多了一個乞丐,看來也是他的同黨。”
“嗯!”中年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身材修長,細眉長目,臉色略白,身上穿著普通的青衣白褲,腰間插著一把扇子,看上去像個書生。
他原本也看著鳴一,但眼角掃見巴魯後立時被他吸引,忍不住多打量幾眼,見他雖然衣衫破爛,但氣質獨特,感覺像是移動中的暴風雪,離遠就能感覺到威懾力。
“老邢,你在看甚麼呢?”青衣漢子見他臉色古怪,不禁有些好奇。
中年漢子盯著巴魯,沉聲道:“那個扛劍的青年有些古怪,不像是普通人。”
青衣漢子隨便看了一眼,不以為然地道:“沒甚麼大不了,不過是一個乞丐而已。”
“嘿嘿,此人雖然平靜,卻有不怒而威的氣勢,平時尚且如此,很難想象爆發時會是甚麼樣?還有他手上的那把劍,點點血斑,一層又一層,隱隱帶著殺氣,一看就知道殺了不少人。”
“也許是他撿了把好刀,正想進城換錢。”青衣漢子閱曆有限,看不出斬風的潛能,也沒有把他放在眼中,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鳴一身上,“這小子昨天四處打聽消息,今天又到處亂竄,似乎在尋找著甚麼,不會是為了我們而來吧?”
“很有可能。”中年漢子神色一凝,沉吟道:“西麵就是黑龍學院的禁區,雖然山勢高不可攀,但距離很近,不少人能夠飛行,也許他們又看了上這座小城。”
“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安身之所,不能讓他們毀了。”青衣漢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芒,冷冷地道:“不如幹掉他們,免得他們打聽出任何消息。”
“別著急,等等再說,他們隻有兩個人,興不起大風浪,隻要盯緊,就萬無一失。”中年漢子緊盯著巴魯,一種無形的威懾力使他不得不謹慎。
青衣漢子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兩個探子不會是甚麼高手。”
“別說了,他們來了。”中年漢子用腳踢了他一下,低下頭喝茶。
鳴一領著巴魯踏入茶舍,隨意選了一張空桌坐下,喚道:“上茶。”
掌櫃迎上來為兩人各倒了一碗茶,笑嗬嗬地道:“您慢用。”
巴魯楞楞地望著微微發黃的茶水,由於自己不需要食物,因此兩年的闖蕩生活從未想過吃喝,看到這裏最普通的茶水,不由地引發了一些舊時的回憶。
掌櫃見他神色冷淡,而且盯著茶水不動,以為他嫌茶色太淡,尷尬地道:“茶水是淡了一點,因為這個月茶商來晚了,所以隻能省著點用,這樣吧,我收您一半錢。”
“嗯!”巴魯心不在焉,隨口應了一句。
掌櫃見他還是淡淡的,不敢再招惹,悻悻地走開。
鳴一哈哈笑道:“兄弟,想不到你的手段還真高明,不說話就省了一半茶錢。”
“嗯!”巴魯依然在望著茶水發呆。
青衣漢子看不慣他的“傲氣”,冷哼一聲,怒色衝衝地站了起來。
中年漢子知道他一向看不慣別人作威作福,突然起身一定是想惹事,連忙伸手去抓他,卻被他巧妙地閃開。
青衣漢子慢步走到巴魯桌邊,瞪了巴魯一眼,冷冷地道:“兩位不是本地人吧?長山城的茶雖然不好喝,但也不能給臉色看。”說罷,一掌拍在桌上,茶碗晃動,水灑了一桌。
巴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還是沒理他。
鳴一漸漸習慣這副冷漠的表情,所以毫不在意,用眼角偷偷瞧了青衣漢子一眼,見他氣得滿臉通紅,心中暗笑,卻沒有再說甚麼,因為他也想知道巴魯到底是甚麼身分。
“你敢小看我?”青衣漢子徹底被激怒了,眼中精光大盛,狠狠地瞪著巴魯,如果是大庭廣眾,早就一拳砸下去了。
中年漢子心頭也燃起了無名之火,但他比青衣漢子更有心計,微笑著走了過去,經過火爐時隨手提起滾燙的茶壺,左手不經意間從壺嘴上掃過,灑下了一層白色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覺地就下了藥。
他提著茶壺笑吟吟地走了上去,為鳴一和巴魯斟滿了茶碗,和善地道:“他是個粗人,見不得外人欺主,冒犯之處還請原諒,遠來都是客,這碗茶算我的,二位別計較。”
青衣漢子知道他的本事,見他這番動作,心裏明鏡似的,立即露出興奮的神色。
“兩位大人,您請喝茶,我們不打擾了。”中年漢子親切地笑了笑,然後拉著青衣漢子坐回原位,小聲吩咐道:“這就夠了,別再惹事。”
“甚麼毒?”青衣漢子好奇地問道。
“對付敵人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中年漢子微微一笑,眼睛又瞥向巴魯和鳴一。
鳴一卻沒有上當,掃了兩人一眼,又低下頭看了看碗中的茶水,由於茶色很淡,因此很輕易地找到了還沒溶化的粉末,嘴角流出一絲冷笑,隨手把茶碗推開。
兩名漢子見他推碗不喝,知道露了餡,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流出一陣殺氣。
就在此時,一直默然不語的,忽然巴魯端起茶碗放在嘴邊,一口氣將茶水喝光,然後還抹了抹嘴,似是意猶未盡。
鳴一看著直搖頭,沒想到巴魯的閱曆這麼差,感到極為失望。
兩名漢子格外高興,相視一笑,自以為成功了,但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巴魯沒有半點中毒的征兆,還在低著頭發楞,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青衣漢子小聲問道:“老邢,你的東西是不是拿錯了,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可能!”中年漢子的臉色極為難看,如果對方像鳴一一樣察覺後推碗不喝,心中還好過一些,然而對方不言不語一口喝光,像是挑釁地在告訴他“你的手段太差,我根本不怕“,這無疑是在當麵摑他耳光,怎能不又氣又惱。
青衣漢子小聲勸道:“老邢,等一等吧,也許過一陣才會發作。”
“我就不信他還能撐下去。”中年漢子輕哼了一聲,依然狠狠地盯著巴魯。
鳴一同樣感到驚訝,對方既然已經下了毒,即使不是致死的毒藥,但總會有些效果,可斬風的反應大出意料,仿佛有意在向挑釁者挑戰,心中有些納悶,猜不透這是高深莫測還是偶然巧合。
“這人明知茶水有毒居然還敢喝,要是我早就破口大罵了,他居然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很有城府,難道我看走了眼?”他忽然想起巴魯的包袱有草藥,似乎熟悉醫術,自以為是地點點頭。
為了再試一試巴魯,他端起自己的茶碗遞向斬風,笑著道:“兄弟,既然口渴,就多喝一碗。”
“謝謝!”
巴魯並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因為巴魯的身體非比尋常,內部藏匿著一直火焰人,。連強大的屍毒都不怕,這些小伎倆更是難不倒他,欣然接下茶碗一仰而盡。
“老弟,幹得真漂亮,我服你了。”鳴一被他“豪氣”懾服,哈哈大笑,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中年漢子看得瞠目結舌,雖然隻是下了少量的瀉藥,但藥力很強,喝下去片刻就會肚疼腸痛,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乞丐連喝兩碗,還是若無其事,本已覺得顏麵無光,又被鳴一出言譏諷,臉色越來越難看。
青衣漢子沉聲道:“看來這兩個人來頭不小,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鳴一見他們交頭接耳,神色凝重,心中更是得意,摸出幾文錢隨手放在桌上,親切地喚道:“兄弟,我們回客棧吧。”
巴魯聽到“兄弟”二字微微一楞,抬頭一看,發現鳴一的笑容更加親切,他原本不想與鳴一過多糾纏,要不是此刻受到圍攻,他才不願意與德林和紫嫣失去聯係呢。但想到自己在這裏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而要辦的卻是大事,不可能一個人完成,因此沒有拒絕他的邀請,隨他走出茶舍。
“謝兩位的好茶,日後一定奉還。”鳴一意猶未盡,臨走還調侃兩名漢子。
“可惡!”青衣漢子心中不忿,但巴魯的舉動讓他無話可說,隻能無奈地認輸。
“這兩小子不能小看,特別是那個乞丐,氣勢不凡,似乎是有意向我挑釁。”
中年漢子滿臉怒色,巴魯的“挑釁”讓他麵子難堪,無法咽下這口氣。
“老邢,別太在意,下次弄點厲害的東西讓他嚐嚐。”青衣漢子盡力安撫他的情緒。
中年漢子臉色陰悒地道:“突然來了這麼兩個探子,看來有人開始注意長山城這個小地方,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青年漢子的臉上殺氣漸濃,一拳敲在桌上,厲色道:“既然如此,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兩個人活著離開。”
“回去再說。”
帶著懷疑和顧忌,兩人離開了茶舍,往城外走去。
在鳴一的盛情招待下,巴魯住進了城中唯一的客棧。
夥計很快就搬來了浴桶,並裝滿了熱水,整個房內變得霧氣騰騰,斬風泡入水中,舒服地昏昏欲睡,曆史的片段一幕幕回到腦海之中。
下一步該幹甚麼呢?去找戟布報仇……
想到戟布,他的心中就像是注入了烈火,怦然躍動,恨不得立即就衝到戟布麵前,用一切手段為自己和家人雪仇。
但他不是衝動的人,很快就恢複了冷靜,因為許多問題擺在他麵前。
“一切還是小心為上,不能讓報仇破壞了冥界生存的大計,眼下最要緊地就是找到突破口,打聽更多有關關於黑龍學院的的消息,然後再製定計劃,”
巴魯的思路很清晰,目標十分明確,如今隻要不亂用魂力,一切都可以隨心去做,選擇也更多。
“老弟,洗完了嗎?”隨著篤篤兩下敲門聲,鳴一的聲音從門外傳入。
巴魯的思緒被拉回現實,望著門外問道:“甚麼事?”
“我叫了酒菜送到我房中,洗完早點過來,我們兄弟喝幾杯。”
“嗯!”巴魯梳洗完畢換上幹淨的衣服,又將長刀的血斑洗去,然後才姍姍來到鳴一房中。
鳴一正在自斟自飲,聽到腳步聲抬頭望向門口,見巴魯換了新衣後,幾乎變成另外一個人,清爽的透著青春氣息,鷹目似的眼神淩厲而冷峻,英氣中藏著冷靜和沉穩,表情雖然冷漠,卻為他添了一種別然不同的魅力,吸引旁人的注意。
“老弟,是你嗎?我幾乎認不出來。”
“嗯!”
巴魯在他身邊坐下,桌上的菜肴雖好,卻勾不起半點食欲,看了一眼就移開了。
鳴一為他斟了杯酒,笑道:“我鳴一沒甚麼本事,就是喜歡交朋友,今天與你一見如故,幹了這杯酒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朋友!”巴魯輕輕地念了一遍,盯著鳴一看了片刻,拿著酒杯一口喝光,淡淡地道:“一杯酒不能決定甚麼,口頭上的朋友,與心上的朋友是不一樣的。”
鳴一沒想到他如此坦率,雖然話語有些刺耳,但回味起來遠比虛情假意要舒服,點頭道:“我雖然總是嘻皮笑臉,不過出賣朋友的事我絕不幹。”
巴魯的眼神略微溫和了,指著酒杯道:“你還沒喝!”
“哈哈!”鳴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著一仰而盡,朝他豎起大拇指讚道:“剛才實在痛快,把那兩個混蛋氣得冒煙,想起那兩張青臉我就想笑。”
“剛才?”斬風茫然地看著他。
鳴一笑道:“你就別謙虛了,剛才的兩碗全是毒茶,那兩個漢子悄悄下毒,還以為我們看不到,真是傻。我原想忍一忍就算了,沒想到兄弟你更厲害,明知有毒,但二話不說一口喝完,那才叫豪氣,我鳴一沒服過幾個,不過你的那份膽氣和豪情,讓我心服口服。““哦?”
巴魯皺起了眉頭,對方竟然用到下毒這種手段,可見事情並不簡單,也許不小心卷入了別人的鬥爭,這正是他現在不想遇到的事情。
“那群人隻怕還會來找麻煩,事情不太好辦啊!難道要放棄?”鳴一低著頭嘀咕著。
巴魯盯著他看了片刻,問道:“你是甚麼人?”
“我?”鳴一怔了怔,嘿嘿一笑道:“論理說我不該向外透露,不過我們是朋友,所以不想再瞞你,其實我是貝利爾學院派來的人。”
“貝利爾!”
斬風點了點頭,鳴一的行為舉止,以及城外士兵的反應,都可以說明一切,但他所想到的不止如此,按照掌山上聽來的消息,玄武國是的權力大都落在黑龍學院的手中,這貝利爾學院又是怎麼混進來的,不對,絕對不可能。
難道他是?
巴魯的眼中又現殺氣,冷冷地掃視著鳴一。
鳴一被冰冷的眼神一懾,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微微一縮,怔怔地問道:“你怎麼了?”
巴魯收斂殺氣,冷冷地問道:“你是黑龍學院的人嗎?”
“我?”鳴一忽然苦笑了一聲,搖頭歎氣道:“我如果是黑龍學院就好了,可以待在黑龍學院裏享福,根本用不著來這種鬼地方受苦。”
“哦!”斬風聽完,殺氣盡消。
鳴一忽然露出期盼的神色,喜道:“如果這次把事辦成就一定能升職為,雖然比不上,但也和差不多。”
“?”巴魯讀過學院手冊,裏麵隻記載著,沒有任何字眼提及道仆,不禁感到詫異。
“你居然不知道?”鳴一驚訝地看著他。
“不知道。”
“連這都不知道,真懷疑你是不是玄武國人!”鳴一看著他搖了搖頭,然後細細地解釋道:“那些原本隻能偷偷摸摸地修煉的人,自然沒有多少人加入,現在搖身一變成當權派,想做黑龍學院的人像沙漠裏的沙子一樣多。
“但這些學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因此出現了兩個新的等級,修煉者都要從最底做起。”
巴魯聽到“奴”和“仆”這兩個字,可見黑龍學院的權威,對黑龍學院的憤怒更盛。
鳴一沒有留意他的反應,依然故我地道:“即使想做仆和奴也不容易,尤其是仆,隻有那有財有勢或是資質特別好的人,才會被召為道仆,他們會為黑龍學院做事,同時學習最基本的道術,不過地位比低級官員還高。”
“奴呢?”
“沒錢沒勢的人才會被列入奴,他們為黑龍學院做事,卻沒有機會向黑龍導師或是學生學習修煉,隻能自學,除非他們立了大功或是道術有一定成就,否則就沒有機會升級。”
鳴一搖頭苦笑道:“我隻是為貝利爾做事的小探子,就算這裏的仆吐我口水,也隻能硬吞下去。”
巴魯心中一沉,神色凝重地問道:“黑龍學院的勢力在這裏真有那麼大嗎?”
鳴一滿臉畏色地道:“黑龍學院現在如日中天,那三副院長的地位比皇帝還要高,所到之處萬人跪拜,場麵大的嚇死人。”
“副院長?”巴魯聽聞副院長竟然達三人之多,心中又是一驚。
“原來你甚麼也不知道。”鳴一沒了脾氣,苦笑著解說道:“三大副院長以戟布為首,地位從高到低依次是霸黑,社芷這三人魂力高明,。”
“三個……”巴魯默默記下了三個名字,等待日後向他們索還血仇。
“做個探子和仆都是為人賣命,可是道仆卻有機會升做官,然後便能過好日子,我就算升了官也是小探子,想想真沒勁。”鳴一真的把巴魯當成了朋友,因此一改樂哈哈的形象,向他吐起了苦水。
“難道沒有人對道官反感嗎?”
“反感?”鳴一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似是在笑他問的傻,“當然有人反感,三大學院天天嚷著要大家,所有的官員被奪了權自然也會反感,可眼下誰也動搖不了修士的勢力,隻有我們大人能抗衡一下。”
巴魯沉默了,黑龍學院在玄武國的發展如日中天,修士的數目不斷增加,背後還有仙人支持,掌握禁區、從而控製冥界出口,這將會是巨大的挑戰,消滅這些勢力更是難如登天,他忽然覺得要走的道路被突然拉長了十倍,盡頭遙不可及。
鳴一見他低頭不語,似有心事,笑道:“隻要你願意,我帶你出山,也許你能順利地考入仆。”
“如果要在玄武國內找安身之所,似乎沒有比道館更好的地方,隻是……”
巴魯有些心動,但又擔心自己見到黑龍學院後按捺不住殺氣,結果可能是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