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院子,風笛才發現,天,又下雨了。
龍靈大陸第十二年,風笛收拾了行囊歸於玉戒內,走進前堂的一刻,不舍的回頭留戀望了一眼這個普通的院子,空落落的,不隻是這個即將被封起的院子,還有風笛的心。
小雨淅淅而下,新年的第一天,似乎老天要將春雨貴如油給發揮的淋漓盡致,新春伊始便開始滋潤萬物。隻是風笛卻覺得,現在的春雨竟然含著一些騷情,或許是他自作多情了吧,把這場雨,看成了老天為他和老師的踐行哭訴。
東涯南去,風笛也做好了打算,北域他是萬萬不敢踏足的,南域追尋老師的腳步更不允許,東行較遠,還得繞過茫茫葬龍山群,這距離,以風笛的腳程,走到白頭也瞻仰不到聖域的盛況。
西行是風笛最好的打算,正好他手中有著藏於《布衣見聞錄》中的殘圖,兩份殘圖都已到手,合一藏現,風笛催促自己要去撞一番機緣。
平時就對世間井巷那些傭兵侃侃而談的尋寶充滿了向往,此時塵埃落定俗事已了,正好可以逃亡途中,去探寶尋藏,最好不過。
不舍感懷完這已經有了感情的小院花草,風笛將心一橫,扭頭掀起了身旁的藍色布簾,大步踏過被老師又打掃了一番的前堂,急於離開這傷心之地。當走出鐵寶齋望向古樸的清幽街巷上空那清涼的春雨之後,風笛重重吐了一口氣,而後神色一肅,目光漸漸變得冷冽,大有幾分冷看天下的氣勢。
鐵寶齋的門外,是由青石板砌成的街道,門外一側,則是一顆白牆青瓦旁的不知多少年頭的老槐,時至新春細雨,粗壯虯幹上的嫩葉吐息著清涼雨珠,垂墜欣喜。
老槐樹下有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已經在此等了好長時間,馬兒的鬃毛也沾著碎碎的雨珠,低頭輕舔著地上的甘露。
車畔站著一位打著粉色油紙傘的小姑娘,她可愛的小臉蛋上帶著幾分焦急,蒙蒙細雨的天色夾雜著清爽,不時的斜風細雨輕輕避開幾分竹傘,親吻著她的粉色裙擺。
昨夜風家突然來了位大人,族中上上下下無不敬重,引上首席,客廳聽得他們的談話,風鈴知道風家有了大的際遇,因為那位大人告知,在今日一早風家便要舉族遷移,重回族地,回歸本源。
她不知道風笛也要離開,來此當然不是為他送行,卻是來此告別,因為風鈴的心中,這個少年的身影揮之不去。但她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這麼早起來,又因為鐵寶齋大門緊閉,她不敢去過多打擾這個耀眼至極的少年,隻得在此默默等待。
靜靜站於晨曦新雨之中,新年的快樂並沒有延續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裏,看著鐵寶齋色澤深舊的木門被細雨漸漸打濕,接著又被清風吹幹,看著細風終究抵不過雨水的勢力,看著粉色裙擺下的小小鞋子踩著的那石板上漸漸彙起的積水,看著行人打著紙傘匆匆而過,各自去往拜年,看著看著,鐵寶齋裏的少年,終於出現在了門前。
曾有風家之人幾次前來催促,行程似乎已將刻不容緩,可風鈴始終不予理會,倔強的閉著小嘴一言不發,等待著那個沒有一起生在青梅竹馬畔的青澀少年。
她抬起一隻白皙的小手揉了揉酸澀的大眼,被清風扶得冰涼的臉蛋漸漸有了暖色,小嘴張開帶著雀躍欣喜的笑著,而後踩著濕潤的青色石板走向了門口的少年。
風笛沒有打傘,這麼好的天氣,怎會似俗人那般不懂享受,清爽的雨珠落在臉頰,迸上發梢,風笛伸手攤開五指與它肌膚相觸,看向老槐下踱步而來的偏偏少女,詫異之下,微微一笑。
風笛知道風鈴是來告別的,因為昨夜已經有人告知了他,隻是他沒有開口,不想駁了這小丫頭最後的牽畔。
“風笛哥哥,鈴兒是來跟你告別的...”望著享受著春雨滋潤的少年,他那高挑的鼻梁上竟然都凝聚出了一滴雨珠,風鈴握了握手中的粉色竹傘,向著風笛遮了過去。
“嗯。”點了點頭,風笛沒有拒絕風鈴的好意,隨手為她將亂了的幾縷發絲理順,溫和道:“一路順風,日後或許我們還會再次相見。”
風鈴臉頰浮上一抹紅暈,大大的眼睛眨動,白白的皓齒輕輕咬了咬粉唇,笑盈盈道:“風笛哥哥,新年愉快。”
“嗯,你也愉快...”風笛不知如何回答,這氣氛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