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匆匆幾十年,我卻忘盡三十載(3)(1 / 1)

正在此時,衙門的朱門突然間打開,一名身材臃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一雙敏銳的眼睛在第一刻注意到了殷鉞,一張滿臉橫肉的臉突然間綻滿了笑容,“喲!下官不知大人駕臨,有失遠迎,還請大人贖罪!”他一轉頭,指向衙門的守衛,語調迅速變得充滿威嚴,“你們這些沒長眼睛的,既然看見大人在門外,怎麼就不通報一聲?還不去衙內領板子?”

“板子就免了,本官不過是與家妻恰巧經過。”他說話的模樣,含威不露。

縣令哈腰說道:“大人要不進衙門喝杯茶?”

“免了,隻是——本官不想再聽到有人在阿存麵前提起‘姘婦’二字,”他的眸子一冷,望了一眼守衛。隨即,他低下頭,柔聲對我說道:“阿存,我送你回去。”

我垂下頭。

“方才給你燒了一道蓴菜鱸魚,回去嚐嚐。”

我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蓴菜鱸魚?”

“我是你夫君,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望著他那張熟悉而陌生的側臉,突然間問了這個問題,“我們……認識的時候,是你先喜歡上我,還是我先喜歡上你的?”

他一愣,沉默了半晌。

“這不重要。”他答道,語氣中多了幾分沉重,“至少,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是別人。”

我本想再問問他,問他為什麼直到今日才來到我的身邊,可還是沒有說出口。

未曾想,他似乎明白我要問什麼似的,竟然回答了我的疑惑,隻聽他的聲音清澈:“三年前,發生了一點意外。不過,還好,現在還不算遲。”

他慘淡一笑,幾十年的滄海桑田,皆化為了烏有。

縣令遠遠地望著我和殷鉞遠去的身影,終於舒了口氣。

縣令突然間轉過頭,對著守衛怒喝道:“剛才誰說出言不遜了?你可知道他是誰?先皇的胞弟,當今天子的皇叔,大名鼎鼎的桓王——殷鉞!他若是今日怪罪下來,你們幾個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守衛們嚇得齊刷刷跪下,連忙磕頭認錯。

隱約間,聽到縣令幽幽地喃喃自語一句,“說來也怪,不就是死了個驍羽騎的將領,怎麼會勞駕久居王府多年不出的桓王親自查辦?難道,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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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鉞與我住了半個月,半個月後,朝廷派了軍隊專程護送他回去。當時,九州的青白騰龍旗幟飛舞,浩浩蕩蕩的軍隊幾乎要踏碎太平鎮這個芝麻大的地方。

“等到太平鎮的積雪化了之後,我定會回來的。”他那樣承諾我,轉身離開,沒走幾步,他又轉過了頭來,“你放心,這壺酒我會親自交給他的。”

正在此時,泯兒跑了出來,一把抱住殷鉞,大哭大喊道:“爹爹,你別走啊!爹爹是不是不要泯兒了?一年前,扶桑師父就是這樣走了,他說很快就會回來,可他再也沒回來!半個月前,源叔走了,娘親說源叔很快就會回來,可他還是沒有回來!爹爹你是不是也不回來了?爹爹……娘親記性不好,你要是走得時間長了,她就不記得你了……萬一有什麼壞人,爹爹不在,源叔不在,扶桑師父也不在,泯兒和娘親怎麼辦?”

太平鎮的積雪年年有,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年的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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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鎮的二月,積雪終於融化了。九州的鐵蹄踏碎了太平鎮的太平,有人一身戰甲,輕騎快馬,一路揚長三千裏,從遙遠的長安漫漫趕來,穿過了繁華和紛擾,趕上了太平鎮的積雪融化。

當腳穿滾金騰雲戰靴的他,踩到青石板鋪就的土地,推開半掩著的柴扉,一陣快跑到屋內。當他好端端地站在了我的麵前時,我剛剛服用完大夫開的藥。

看到他時,我皺起了眉頭,約莫有幾分認不出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