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初暮見狀穿過人群，喝止住士兵，在眾人的注視下，眼睛直視著端著槍的一排士兵，穩步走到前麵。
學生遊行是合法的，你們憑什麼開槍？誰給你們這樣的權利？國家沒有法律嗎？
她毫不猶豫地質問著，盡管她有些許的害怕。
你是誰，敢在這裏大聲說話，不要命了！
其中一個士兵把槍口對準初暮，厲聲喊道。
放肆，你們這是在非法動用武力，政府還未發言，你們就敢在這裏開槍殺人？
此刻，軍士們紛紛有些遲疑，麵麵相覷，猶豫不決。
警告你不要在這裏多事，否則別怪我們連你一起抓回去！他們想以此嚇退她。
剛才走過初慕身旁的幾個女學生好似認出了她是剛才坐在黃包車裏的小姐，便小聲湊到初暮麵前來，勸她道。
我們代表整個奉一的學生很感謝還有小姐你這樣心存正義善良的人，但你還是不要趟這趟渾水了，很危險。
她笑著回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讓你們奉一的學生有事的。
此時，在人群中的白卉好認出了初暮的聲音，便循聲找過來，見果真是初暮，分別數年，雙人不禁又喜又悲。
初暮，想不到我們在這樣環境下重逢。
白卉握著初暮的手，說著幾滴眼淚便滑落在初暮的手上，初暮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冰涼和顫抖，也難怪哪個人遇見這樣的場麵不害怕，尤其是卉兒樣溫柔靦腆的女子。
初暮心疼地看著她。
聽我的話，你先回去，你去英國的這些年，國內發生了許多事，一時是說不清的，再這樣下去僵持下去，他們會傷害你的。
卉兒，既然你也在這我就更不能坐視不管了，你忘了他們是不敢抓我的，關鍵時刻我可以自救。
初暮放開白卉，然後眼神落在前麵一排排士兵身上，一步步向他們逼近，仿佛是身上帶有某種信仰所賜予的強大力量，她與生俱來的光芒從來都是這般隨意自信。
士兵們一個個都怔住。
此時，其中一個士兵按捺不住，朝天空開了一槍，人群中立刻伴隨著尖叫聲和到處逃竄的混亂，他調轉槍頭對準初暮，手卻在發顫，雙方就這樣僵持著，場麵冷峻緊張。
這時，一個穿著背帶褲，卡其色色係帶的鋥亮牛皮鞋，頭發修飾整齊的白淨麵孔少年開著一輛德國福特公司製造的黑色吉普車過來。
統統給我住手！
程紹停下車，立即跑過來。
眾軍士看著這個略微有些玩世不恭卻渾身散發著貴族少爺氣息的人語氣如此強硬，便都不敢動彈。
他說，初暮，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看著久違的青梅竹馬，程紹竟有些害羞和緊張起來。
她說，我無妨，說過多少次了，要叫我表姐，是記不住還是不願叫？
沒有，就大一歲，而且……
他支支吾吾著，青澀的臉龐已有明顯的輪廓，秀氣而幹淨，麵若桃花，總是帶有一副無辜又孩子氣的表情。
沒有什麼？
我叫你表姐，別人就隻會認為我們是姐弟，而沒有其他的了。他在心裏默念著這一段話，看著場麵氣氛不對，很快機靈地轉移了話題。
你們一個個都不想活命了，敢對李四小姐如此無禮，還不快把槍放下！
人群裏立刻引起一陣轟動，紛紛竊竊私語，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李家最小也是最美貌的李四小姐。
原來是總理的千金，您早說出來我們也就不會冒犯了，我們給您賠不是。
聽到程紹的話，他們立即轉變了嘴臉，低聲下氣，一副諂媚討好的模樣。
初暮無心看他們，轉過身來麵對著這些青春蓬勃的學生，忽然覺得國家命運飄搖，他們要經過多少年流多少血才能讓一切動蕩和貧弱遠離這個國家？
她說，也許我比你們大一兩歲，且又是剛回國的，然而我與你們的感受是一樣的，在國外目睹了眾多的政治體製，我亦明白想要改變我們國家處處挨打的局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讀書，應當為挽救國民命運而讀，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你們暫且先回去吧。
學生們明白她的話，況且僵持下去不會有好結果。
一個約莫是士兵頭領的人走過來說，請李四小姐放心，隻要他們不逼我們，我們是絕不會對他們怎麼樣的，您請回，代我們向總理問好。
之前幾個逮捕的學生怎麼處理？她質問道。
這個好辦，隻要他們答應不再亂散播謠言抨擊政府，過幾天就能放人。
正說著，遠處一行裝備整齊嚴謹的軍隊走過來，往兩旁撥開人群，劈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來，走在前麵的是一位剛二十出頭英氣逼人的男子，堅毅沉靜的表情，眉宇間凜冽犀利，一身藏青色軍裝挺括整潔，聲線渾厚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