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講義從前麵傳過來，到季曉寧手裏還剩兩張，她側過身，把最後一張遞到後麵，支著下巴望窗外的男生伸手接過，然後繼續看窗外。
“這是這次成考的必考點，能看進去八分，你們的數學就沒問題了。”話鋒一轉，老師大力拍了拍講桌：“那幾個睡覺的，醒醒了！都什麼時候了啊！”
距離成考還有45天，黑板左下角用粉筆寫著倒計時，也許隻有這樣才能對時間有稍許實質的感覺，平時鬆散的班級變得稍微有些班級的樣子，低頭看書做題的人漸次增加，偶爾還會就某個難解的問題討論幾分鍾。不過，大致的氛圍沒太多的改變，在這所技校渾渾噩噩度日的必然流程無非是無精打采叼著半個煎餅或者咬了幾口的包子踏進教室，上課塞著耳機睡覺或者打牌，下課聊著誰誰跟誰誰約架、xx班的妹子真騷以及xx班轉來一個很幹淨的男生。
一個很幹淨的轉校生，還是很容易成為女生們課間談資的，波及範圍有多廣季曉寧並不清楚，至少，當他踏進來的時候，前座的王絲玲忍不住轉過來拉住了季曉寧的手臂，她說：“寧寧你快看，這個人很不錯誒。”快要睡著的季曉寧勉強撐開眼睛看向講台，那天的晨曦從教室門口漏進來，逆光踏進來的男生隱隱有些透明，他抱著書站在講台前，表情淡淡。確實與普通男生不太一樣，但哪裏不一樣季曉寧說不清楚，所以就用一個短語形容。
很幹淨。
“這位是新轉來的杜恒，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希望杜恒同學盡早融入這個集體。”班導簡單指了指季曉寧背後的空桌：“你坐那裏吧。”
一向空蕩蕩的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季曉寧不禁繃了繃脊梁拘束起來。偶爾還會忘記對方的存在，好比第二天進班發現已經坐在座位上的杜恒才突然想起：對哦，多了個新同學。平時跟王絲玲的打鬧也減小了幅度，喜歡翹起椅子靠在後桌上的習慣也強製改掉了。而這位新同學轉來之後的兩個星期並沒有跟同班打成一片，相反，他似乎更喜歡一個人呆著，長此以往，也沒人再來搭話。
季曉寧有些走神，後背突然被點了一下，她轉過身。
“有紙巾麼？”
“有的。”她抽出一張遞過去。杜恒將紙巾抖開對折，然後捂上鼻子，在洗鼻涕之前，他抬起眼皮給予正盯著自己的季曉寧一個疑問的眼神：“有事？”
“啊？哦，沒有。”季曉寧連忙轉過去。
身後傳來感冒患者特有的聲音。
季曉寧下意識望了眼窗外，9月的天，天空高遠幹淨，陽光明媚如盛開的菊，這樣的天，感冒的幾率很少啊。
季曉寧就讀的學校是很普通的五年製大專，就專業水平來說算是眾院校中比較高的一個了，對外聲稱校風嚴謹，其實如果從教室窗口望去，就能看到布告欄上貼得滿滿當當的處分通告。最亂無非是學汽修的和尚廟和旅遊商貿的尼姑庵，男女一旦比例大幅度失調，問題也會跟著多起來，這是季曉寧在這裏呆了一年半之後總結出來的結果。好在自己是在電子係，男女比例較為平衡的各個班級之間也沒什麼紛爭，不過轉變往往悄然無聲，它往往喜歡從一個簡簡單單的光景裏發芽。
午後，從食堂回來的季曉寧在進班之前被隔壁的一個女生攔住，她是王絲玲初中時的同學，大家偶爾會一起去食堂，相識不過不熟。季曉寧不喜歡別人故作熟絡，於是抽出被王絲玲同學拉住的胳膊直奔主題：“有事嗎？”
“誒，是這樣啦。”這位女生笑笑：“你有沒有你們新生的手機號？”
“沒有。”
“你們不是前後座嗎？”
“是啊，可是我們不怎麼說話。”
“那，不然你幫我問下？”
季曉寧微微皺眉，不過還沒到被對方察覺的程度，女生親昵地湊過來，一臉誠懇：“其實也不是我要啦，我朋友拜托我的，呐，幫個忙嘛，好不好？”
心裏想著那幹嘛不讓她自己來問的季曉寧最終還是走到了杜恒跟前，察覺到對方視線的男生從書頁裏抽身出來，對於季曉寧的短暫沉默有些不明所以，因此也沒有開口，這反而讓季曉寧很不自在，她說：“你手機號是多少？”
“你問得有些突然。”杜恒麵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