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的冬天總是來的那樣快,不過剛進十月,寒風便夾雜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呼嘯而至,冰封三千裏。甚至寧國的雪景在九南山以北的整片大地上都小有名氣,同時也多了個別稱,雪國。
天色灰暗,北風夾雜著落雪在空曠的街道上肆意的飛舞,兩旁的店鋪早已關門。一個身穿青衫的清秀少年舉著把油紙傘,修長的手指緊握著傘柄,背著個破書箱,低著頭走在鋪了一層銀白的街上,神色有些落寞。
“這下子,我可真是無家可歸了。”關不渡苦笑兩聲,抬頭看了看正在飄落的雪花,已經沒了前些日子吟詩賞雪的心情。
“這京城果然不比其它,藏龍臥虎,真是沒想到我關不渡也有泯然於眾人的時候。”想起剛才的放榜時的失落,又掂了掂口袋裏的銀子,少年心中就越發的苦澀:“身上這點銀子,還能撐到回鄉嗎?”
關不渡是個孤兒,自小吃百家飯長大,在他的印象裏父母隻是個模糊的身影,留下的隻有一個名字和一間破破爛爛的屋子。這次進京趕考,關不渡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積蓄,家中能變賣的也都變賣了。他心裏算著身上僅剩的一點錢,卻越發的覺得苦悶,感覺前途一片茫然。
“客棧是住不起了,算了,今天先去城外破廟裏住上一宿吧。書不讀也罷,回去之後找個有錢人家做個教書先生也好,上次王家給我開的月錢是多少來著?好像是兩錢銀子吧......”
關不渡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實際的人,沒有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想法。以前他最大的願望是讀好書,上皇榜,再報答了那些好心的街坊鄰居,娶了隔壁馮鐵匠家的那個漂亮閨女。要是再想多點,那就是出了雪國,走到九南山那看看,看看這座山是不是跟傳聞中一樣撐著天,山上還住著仙人。
不過現在,少年看著遠處風雪中隱隱露出一角的破廟,心裏最想做的是生個火烤烤手,順便填飽肚子。想到溫暖的火光,關不渡感覺身上又湧出了一股勁兒,讓他加快步子往破廟裏走去。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隻留下了滿目蒼白。關不渡一深一淺的踩著積雪費力的走著。到了廟前他收了傘,用力跺了跺腳,打落了身上的雪花,推開門走了進去。不過他不是今天廟裏唯一的客人,已經有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廟裏生起了火,看到關不渡進來,那書生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回過頭去繼續烤火,沒有說話。
關不渡現在隻覺得自己渾身冰冷,鞋襪都已經濕透了,也沒有寒暄的興趣。他往廟裏走了幾步,靠著柱子放下了書箱,從底下拿出了雙幹的鞋和白衫,換下了身上的濕衣服。原本他想去書生那邊借著烤烤火,看了看那個書生一臉陰霾的坐在火堆前,心想大概這人的遭遇跟自己差不多,估計心情不怎麼好,自己還是別理他為妙。
他在廟裏找來找去,隻找到了一些半濕不幹的茅草和樹枝,堆在一起嚐試著點了點,卻點出一股濃煙連嗆了他好幾口。無奈之下,關不渡左看右看,眼前一亮,把主意打在了放貢品的那張小木桌上。
“和彌陀佛,莫怪莫怪......”關不渡看著慈眉善目的佛像,心中雙手合十:“世人常說佛普渡眾生,今天先普度一下我,等將來發達了,我一定把這座廟好好的修葺一遍。”他心裏默默的念叨著,手上沒停。這張小木桌經過了歲月的侵蝕已經快散架了,關不渡把上麵的香爐石盤什麼的統統拿到一邊,搬到了那堆濕木柴旁邊,舉著兩條桌子腿對著牆狠狠地一撞,小木桌頓時四分五裂。
等關不渡笨手笨腳的終於把火點起來的時候,那邊一直沉默的書生卻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