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顧效寅之後,黑衣人匆匆從楊逸身邊跑過。在身影交錯之間,楊逸驚訝地發現,那個高大肥胖的黑衣人,居然是老虎橋監獄的湯阿四!
一時間,哨聲大作,一隊日本憲兵端著槍跑了過來。幾個憲兵瞬間把楊逸和瑪麗圍住,瑪麗緊緊地躲在楊逸身後。
領頭的日本軍官在顧效寅鼻子上探了探,轉過頭問楊逸:“你的,什麼的幹活?”
楊逸舉著手說道:“長官,我是醫生,仁愛診所的醫生楊逸。”
日本軍官又問:“你的,看見有人跑過去啦?往哪邊的跑啦?”
楊逸順手往前一指。軍官把手往前一揮,十幾個日本憲兵聽命,朝著黑衣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楊桑,顧桑是我們的朋友,請你一定要救他!”日本軍官說。
楊逸很為難,這胸口的槍傷可不是鬧著玩的,他以前從未做過這樣的手術。他搖了搖頭,說道:“長官,我不敢保證能救活他。我的診所設備簡陋,條件又差,萬一…….”
日本軍官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放心,沒有打中要害,這個傷,死不了人的。等我們的外科醫生從前線回來,我馬上派人接他回去,不會耽誤你的看病。”說著,又一擺手,兩個日本憲兵抬著顧效寅就往診所走去。
楊逸心裏有苦說不出來。這傷,換作別的外科大夫,都能有救,唯獨到他這裏,那就懸了,更何況這人又是個漢奸。沒有辦法,楊逸隻好和瑪麗重新回到了診所。楊逸還對瑪麗悄悄的說:“我是真沒底。”瑪麗在他手上輕輕掐了一下,微微的點了點頭。
“A型,你們誰是A型血?”瑪麗拿著剛剛填好的血型報告,問了一句。她見沒有人理他,有用英語又重新說了一遍,但是,日本軍官和憲兵們,一個個表情超乎尋常的冷漠與麻木。
楊逸對瑪麗說道:“算了,瑪麗,我是O型血,你抽我的吧。”
瑪麗驚詫地搖著頭:“天哪,楊逸,你瘋了吧!這個病人起碼要500CC,你接下來的手術怎麼辦?”
楊逸看著這幫日本憲兵的表情,他眼前仿佛浮現出他們蹂躪、殺害中國同胞時的罪惡嘴臉,他突然覺得,他們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的外來物種,他們的血不配流在中國人的血管裏。這是他和日本軍人第一次照麵,卻在他心裏埋下了更深的仇恨,一種麵對麵的仇恨。楊逸堅毅而絕敢的說了聲:“先抽500CC。”
手術台前的楊逸,心不再發軟,手不再發抖。心神寧靜,耳聰目慧,就連臉上的一滴汗珠落下,也能清楚聽到;傷口的每一根毛細血管,也能清晰看到。此刻,他感覺爺爺的靈魂被他召喚了下來,讓他完全進入了一個空明忘我的境界。爺爺對他說:“小逸,你的手可以殺人,更應該能夠救人。隻有救活更多的中國人,才能殺死更多的日本人。”
瑪麗在他身邊,不停地給他擦汗。原來那個一直關心傷者安危的瑪麗,現在已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楊逸那張英俊剛毅的臉上。從這一刻起,她突然發現,一直藏在自己心裏麵的那頭小鹿,竟然就是眼前這個醫術不好,還經常作戲弄她的楊逸。
手術終於做完了。楊逸走到外麵,對日本憲兵說了聲:“手術成功。”接著晃了一晃,躺在候診椅上睡著了。
第二天,瑪麗為了讓楊逸好好休息,決定休診一天。
顧效寅醒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瑪麗正在一旁給他換吊瓶。
“顧先生,感覺怎麼樣?”瑪麗問道。
“我還活著,謝謝你,姆姆。”
“不要謝我,你要多謝楊醫生。我們診所條件差,沒備用血漿,他不僅給你動手術,還給你輸了500CC的血呢。”
楊逸在外麵聽見裏麵的說話聲,馬上站了起來,走進急救病房。
瑪麗拉著楊逸的手說:“喏,這就是楊醫生。”
顧效寅神情異常激動:“楊醫生,謝謝你,謝謝你。”
楊逸冷冷地對他說:“恢複得不錯,估計一個月就能出院。”
顧效寅又問瑪麗:“姆姆,是誰把我送進來的?我也得感謝他。”
瑪麗冷冷的說道:“誰送你來的?還會有誰,你的那幫日本朋友。可我怎麼就搞不懂,既然是朋友,那他們為什麼誰都不願意給你獻血?要不然,楊醫生也不至於昏倒啊。”
“他們不是我朋友,他們是一群畜生!”顧效寅憤憤地說道。
楊逸在一旁不無譏諷地說道:“他們是畜生,那你又是什麼?”
“我連畜生都不如…….”說罷,便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