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難以延續的愛(2 / 2)

“咦,這孩子我認識,好像是鬱德藥堂的少爺呢。”

這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有好心人已進來把楊逸背進了屋內。那七八個打人的漢子在圍觀者的聲討聲中悻悻離開了。

楊逸昏沉沉的,好像聽見阿竹和阿菊在哭。恍惚中,他看見杜梅噙著淚花,擦拭著他臉上的血汙。他覺得很疼,也很幸福(難道這就是“痛苦並快樂著”的典故?)。他伸出手,想撫摸阿梅的臉龐,口中呼喚著:“阿梅,你別哭。”但是,阿梅沒有回答,他也沒有摸到阿梅的臉。

“楊少爺,楊少爺。”一個溫柔而嘶啞的聲音把恍惚中的楊逸拉了回來,眼前的阿梅變成了她的母親。

剛才的一幕,讓杜迎霜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她對站在床前哭泣的小姑娘說道:“阿竹,快,幫我換盆水來。阿菊,你幫三叔公再加點開水。”

阿竹阿菊應聲走了出去,

“媽媽,我能叫您一聲媽媽嗎?”楊逸的眼中,此刻隻有杜迎霜一個人,仿佛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最善良、最勇敢的媽媽。他甚至想在這個家待下來,用他的一生來拚死保護她。

然而,杜迎霜並沒有讓他的想法順著杆子往上爬:“楊少爺,你心眼真好,其實你可以跑掉的。我知道,你是對阿梅情深意重,舍不下她。但是,畢竟她不是你的妻子,我也不能是你的母親,這輩子,就算是我們欠你的了。人死不能複生,忘了她吧。”

“不,我忘不了她,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楊逸哽咽著說道:“是我欠她的,是我欠您的,您就讓我照顧這個家吧,我絕不讓他們傷害你們。”

這時,坐在旁邊的一位老者說話了:“孩子,你怎麼照顧她?你看今天,這麼多人打上門來,要不是迎霜,你早死了。不是你在照顧她,而是她在保護你。都是你惹的禍啊。”

杜迎霜說道:“三叔公,快別這麼說,楊少爺拚死保護我們孤兒寡母,我連感謝還來不及呢。”接著又對楊逸說道:“楊少爺,寡婦門前是非多。我不想你因為阿梅,而壞了楊家的聲譽,更不能壞了鄭家的名聲。一會令尊就會過來,把你帶回去。以後你,你就不要再來了。”聲音嘶啞卻異常堅決。

楊逸聽後,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窖,半晌說不出話來。

楊逸是被李氏和楊墨帶走的,楊敬亭去了南京沒有回來。等楊敬亭回來的時候,他還不能下床,一下床就頭暈。

楊逸在家中養了半個多月,身體漸漸康複。而在這段時間,他確實也想了很多,懂了很多。

我真的能保護她嗎?我光挨打不還手有用嗎?我如果死了,憑什麼來保護她?寡婦門前是非多,什麼是非?我是她女婿啊?不對,是未過門的女婿,也不對,我和阿梅都沒訂過親,恐怕連未過門的女婿都還算不上,所以,他們會嘲笑她,所以她不讓我再去了。

想著想著,他漸漸地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就是世俗,這就是悲劇,更悲劇的,是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與它們抗爭。

能力,對,是能力。他想到了爺爺,想到了師傅,在他的心目當中,這兩個人是最有能力的人。

李氏給他準備好遠行的箱子,收拾好行李。楊敬亭對楊逸說:“學校我已經給你找好了,是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醫學院,你去那邊要常寫信,好好念書。”說著,就把一張銀行本票交給了他,“省著點花,出門在外就全靠它了。哦,對了,這本書是你爺爺留下來給你的,你在外麵有時間就好好看看。”楊逸接過來一看,是他從未見過的一本手抄本,封麵上寫著“脈理雜病新論”,打開扉頁,隻見上麵寫著一列字:“林十修脈理雜病論,著新論以遺後人”。林是楊鬱德的名,鬱德是他的字。意思是說,楊鬱德前後十次修正原來的脈理雜病論,才完成這部新論,留給子孫後代。

楊逸還想說些什麼,但不知怎麼開口。他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去英國,因為在這裏,還有一種愛需要他來延續。

當他坐著馬車離開淳溪鎮的時候,回頭望著這個美麗的古鎮,久久……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