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街,陋巷,一盞昏暗的油燈。
已是午夜。
藍大就在這條陋巷的巷口處,擺著一個麵攤。
麵攤沒有招牌,做的都是熟客的生意。
以往到這個時候,藍大的顧客至少會有三個,一人一碗麵,來得幾乎像預約好的一般準時。
但今天不同。
沒有顧客,一個也沒有。
除了桌子底下那隻不知道從哪偷偷溜進來的野貓。
“今天是怎麼了?”藍大佝僂著身子,用手裏的刀切著揉好的麵團:“無論如何,麵總是要吃的,真是奇怪,莫非都發了財,去坐館子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重重歎了口氣,坐在麵攤的板凳上。
一陣風吹起,昏暗的油燈照射下,巷口緩緩走來了一條身影。
這條身影修長,筆直,每一步跨出,不多也不少,正好兩尺。
那條身影戴著一頂鬥笠,整張臉就遮在陰影裏。
他的腰間有劍,一柄烏黑的劍,沒有鋒口,沒有劍鞘,仿佛是隨意地插在腰間,若不是那柄劍還有個劍柄,藍大幾乎要以為這是一根棍子。
他一隻手握著劍柄,一步步走了過來,握著劍柄的指節修長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身影一直走到藍大的麵攤前,摸出兩個銅板,說道:“麵,兩碗陽春麵。”
“兩碗?客官您還有同伴嗎?”
“是的,今天我請客。”那身影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靠著牆慢慢坐了下來。
他始終沒有摘下頭上的鬥笠。
藍大不再多問,熟練地切麵,下鍋,不一會,兩碗熱騰騰的陽春麵就端到了身影麵前。
“請坐,這碗我請你。”那條身影說道。
“客官,您不用客氣,小老兒要吃麵,自己會做。”藍大笑道。
“要是臨死之前沒有吃到這碗麵,那該是多麼遺憾的事情。”那身影緩緩地說道。
藍大渾身一震,強笑道:“客官,您說笑了吧。”
“我從不說笑,尤其是和要死的人。”那條身影穩穩坐著,不動聲色地說道:“藍大先生,江湖人稱百變神刀,一柄斷門刀打遍南七北六十三省從無敵手,八年前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勾當,從此退隱江湖,隱姓埋名在這窮街陋巷擺了一個小麵攤。”
身影微微抬頭,露出了一張清秀如少女般的麵容:“我說的沒錯吧?”
藍大微微搖頭:“客官,您是認錯人了吧?小老兒隻是個賣麵的,不懂這些江湖上的事。”
“也許是我認錯人了,那麼,再見。”說完那人站起身來,竟真的說走就走。
藍大麵容數變,突然搶前一步,抄起案桌上切麵的菜刀,舞出一團刀花,直接向那身影撲了上去!
他的刀法直接而有效,根本沒有浪費一點體力,這一刀若是砍中,就算麵前是一扇門,也要被劈成兩半!
果然是斷門刀!
可惜那身影鬼魅般的微微一閃,輕輕巧巧的避開了這必中的一刀,他的手仍然按在劍柄,紋絲不動。
“賣麵的?好重的殺氣!”身影嘲弄地說道,緩緩摘下了他的鬥笠。
“小鬥笠?!江湖上最近崛起的殺手?”這一刻藍大已經明顯震驚,持著菜刀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我叫安好心,知道為什麼我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嗎?”那個叫安好心的身影悠悠然說道:“因為知道我的名字的人,都已經是死人。”
“八年前,我無非是偷吃了一個饅頭而已,這些年,我隱姓埋名,念經誦佛,為的就是懺悔當年的罪過,你又何必……為難一個老人?”
“你知道那個饅頭是什麼饅頭嗎?”
“不知道。”
“那是一個夾肉的饅頭!冬官青月大俠親自和麵,小顧道人一手蒸製,天底下能夠吃到這個饅頭的,不會超過三個人!”安好心嘴角帶著微笑說道:“就因為你是那第四個人,所以,現在你可以死了!”
然後他迅速拔出了他的劍。
一道烏光閃過,藍大瞪著死魚般的眼睛,緊緊捂著咽喉,不甘地倒了下去。
安好心的微笑漸漸隱去,臉上露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寂寞。
——每次殺完人,他總是很寂寞,隻有殺人,他才感覺得到自己的存在。
“哈哈哈!好快的劍法!小鬥笠!我來會會你!”又是一條肥肥的身影從巷口奔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桌前,不住喘氣,卻又端起那晚陽春麵,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