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專欄
作者：周 禮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如今又到了桂花飄香之時，花兒依舊開得那麼燦爛，依舊發出幽幽的暗香。然而再來到那棵桂花樹下，一切已是物是人非，桂花樹下隻剩下我踽踽獨行，我跌坐在石凳上，不時有片片花瓣飄落在我的身上，我凝視著高高的桂樹，守望著當年那份真誠與純潔。
桂香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她的長相跟她的名字一樣清雅脫俗，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特別是她用左手托著下巴沉思的樣子十分可愛。高二那年，我有幸成了她的“鄰居”， 我們都是班上數一數二的優生，桂香的英語特棒，而數學與我相比總是敗北，她常常表現得很不服氣，噘著小嘴和我爭得麵紅耳赤。因為在課餘我們常常坐在一起討論學習上遇到的問題，所以在班上我與她的關係最為密切。
十八歲是一個充滿了幻想和青春躁動的年齡，長期的親密接觸，使我悄悄地喜歡了這個活潑大方的女孩。多少次我都想找個機會表白自己的心跡，但每當與她純潔無暇的目光相對時，我又膽怯地把到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那天，我終於鼓足了平生之勇氣，給她寫了一封信，並約她晚字習後在後操場一敘。寫好後，我趁同學都去做課間操，教室無人之際，像做賊似的把信放在了她的語文課本裏，因為下節課就是語文。
語文課上我如坐針氈，特別緊張，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她那張生氣緊繃的臉。我有些後悔自己魯莽的行為，真怕就這樣失去了這個朋友，那節課我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我帶著矛盾和沮喪的心情來到了操場邊那株桂花樹下。時值八月，桂花開得正盛，那沁人心脾的芬芳彌漫了整個校園。月色如華，清風徐徐，可是等了許久她也沒有如期而至，我失望地回了宿舍。
接下來幾天我都提心吊膽，不敢正眼看她，而桂香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依然我行我素像以前一樣與我探討問題。我惶恐不安的心漸漸平息下來。可是，幾天後卻發生了一件讓我們始料不及的事。
桂香的母親拿著我寫給她的那封信找到了學校，在行政辦公室裏，桂香潑辣的母親當著校領導和班主任的麵給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接著校長和班主任又分別語重心長地對我和桂香進行了一番諄諄的教誨，那天我不光顏麵掃盡，這件事還傳到含辛茹苦的母親耳裏。看著母親被生活磨得失去了光澤的眼睛，我的內心湧出一陣酸澀的痛楚，母親對我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她一直期望我能一躍跳出龍門，我衝動的行為無疑傷害了母親的心。
事後桂香向我解釋說，她也沒有想到母親會檢查她的書包，會意外地發現那封信。桂香對她母親那天來學校鬧事非常反感，也她對我感到十分內疚。然而正是因為桂香母親這一鬧，反而成全了我們。事後我才知道貴香接受我，並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與她的母親賭氣，她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女孩。
那天以後，桂香作出了一係列大膽的行為，她把自己的坐位和我調整到了一起，並在公眾場合有意與我出雙入隊。盡管班主任老師含蓄而委婉地規勸過我們無數次，但那時我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並未察覺那是桂香在跟老師和她的母親賭氣。
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轉瞬間就到了高考。誰也沒想到昔日老師心目中的高材生，竟然雙雙落榜了。成績下發後桂香表現得很平靜，像往常一樣回了家，但我知道她越是裝作若無其事，其實她的內心越痛苦。
她的母親看到成績單後，劈頭蓋麵一頓臭罵。桂香慟哭著奪門而出，失魂落魄地一路狂奔。就在出家門不遠的十字路口，一輛黑色的小車疾馳而過，桂香就像一隻斷線的風箏飄落在地上。送到醫院時，桂香已經淹淹一息，握著她母親的手，隻說了一句話：媽媽，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賭氣……
桂香死後我一直掙紮在痛苦與自責中，如果不是那封該死的信，一切就不會發生，也許此刻我和桂香正笑語溢麵地漫步在名牌大學的校園裏，迎著醉人的桂花香，張揚著美麗的青春。歌德曾經失意時，在學校的大槐樹上刻下了他與珍妮的名字，我是否也該在學校的桂樹上刻下我與桂香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