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緒一樣拒絕了他們。
我隻要朝花夕拾,他永遠是這句話,沒有什麼能替代它。
妙手組不缺錢,那些有錢的商人往往也隻能雇當地人幫忙排隊,而無法用金幣撬開晚香緒的嘴。
就算南波萬這樣的一線富豪,也隻能用錢來清場,來保證自己是晚香緒回來後的第一個顧客。
晚香緒回來了。
南波萬收到手下發來的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拋下一切趕過來了。
穿過魚龍混雜的鬧市,穿過曲折破敗的街區,穿過彎彎繞繞的地下通道,穿過迷宮一樣的牆壁暗道,南波萬跟著手下們來到了盜賊公會內部,又穿過榻榻米下的隱藏地道和屏風後麵的虛假掛畫,最後來到了妙手組本部。
本部空空蕩蕩,隻有晚香緒端著兩杯怪味魚頭牛奶在等他。
“這玩意真好喝啊!”晚香緒高興地遞了一杯給南波萬,“我決定明天再去甜餅村偷一車來!”
南波萬起先不情願,但一想自己有求於人,還是有禮貌地接過喝了一口,然後濃重的魚腥味就嗆得他吐滿了一整個榻榻米。
晚香緒嫌棄地捏住鼻子跳了開去:“你要的消息我帶回來了。”
南波萬這才發現晚香緒抬起的那隻手臂纏滿了繃帶,“要加價嗎?”這是江湖大王的第一反應。
“你是不知道翠玉海深處有多危險!我小命都差點擱那兒!”晚香緒怪叫著說,“不過算了,你給我的東西真是天下獨一無二啊,我太喜歡了,現在我每晚睡前聽上幾遍,失眠都治好了!”
南波萬:“……那你可以說了嗎?”
“初空本人的情況我並不了解。”晚香緒俊俏的手指把玩著牛奶杯,素來輕佻的眼神閃爍不定,像是在思考該從哪裏說起,在南波萬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你知道的,沒有人可以窺探他,我當然也沒有這個實力,但是他拜訪過的人,遇到過的事,請教過的問題,這些行蹤全部加起來,你要的解答我大概就能猜個七七八八,當然,為了我的金字招牌,我特意為你跑了一趟翠玉海,我猜得沒錯,初空當年去找優曇華,確實去問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先別急,聽我說。”晚香緒將魚頭牛奶一口喝盡,喉嚨中發出讓南波萬十分不解的讚美的聲音,“我先告訴你優曇華做了什麼,你就知道初空在做什麼了。”
晚香緒少年時代和明石清彥去過翠玉海,那時候的優曇華還是個荊棘學院的暗法師,叫什麼名字他已經忘了,隻記得他和他的兩個女同學一起,從幽暗城來翠玉海尋找能解萬毒的古代奇花——優曇花。
那一年,第一任幽暗城主阿喀琉斯身中劇毒,無力執政,眼看幽暗城就要陷入無政府內戰中,和許多幽暗城民一樣,年少熱血的三個高材生也遠走千山萬水為他們的城主尋找解毒之法,在翠玉海深處,他們成功找到了一大片的優曇花海,還送了一束給明石清彥,那花和陰陽師是一樣的清雅幽美、纖塵不染。
“他們的關係真好啊,我直到今天還記得。”晚香緒說,“一個是他的學姐,一個是他的學妹,三個人就好像天生就該在一起那樣,充滿了默契充滿了歡笑,他們還約好一畢業就去夏因,夏因有一夫多妻製,他們就可以永遠生活在一起了,我當時跟清彥說我們也要永遠默契永遠歡笑好不好啊,清彥說‘除非你不再偷東西’,我說我不偷東西我沒收入啊我每天去陰陽師公會門口要飯你養我嗎?清彥就隻是笑笑也不罵我沒出息。”
晚香緒說到這裏,搖了搖頭,不知是在遺憾那三個人的結局,還是在遺憾自己早已不缺錢了可還在偷東西,他說:“等他們回到幽暗城的時候晚了一步,阿喀琉斯已經毒爆身亡了,混亂的無政府內戰之後,又是漫長的二戰,在二戰中,他們三個人被大光明庭的軍隊抓走了,為了讓好朋友逃出去,那個學妹死在了主教的天堂之光下,戰爭結束後,剩下兩個即使相愛也沒有在一起,優曇華加入了花道師公會,從此一去無音信,後來世上唯一的七階花道師就是他了,全世界隻有他一人,他的學姐找到他,他還愛她,又愧疚於為他們犧牲的學妹,最後他決定用花道師的生命分裂之術一分為二,一個祭奠逝者,一個陪伴餘生。”
南波萬有些站立不穩:“所以你說初空做一樣的事情是因為他同時愛著兩個人?”
“天啊……”晚香緒一聽這話差點就暈過去,“我從來不知道江湖大王的腦子這麼不好使!”
“媽比!怎麼你們都說我蠢!”南波萬急了,“我他媽來找你不是來找罵的!”
“我拜訪過拉菲爾,拜訪過林景之,拜訪過杜豐,現在又去拜訪了優曇華,哦,他已經快死了,他分裂失敗很久了,我下一次去拜訪他估計隻剩個墓碑了。”晚香緒唏噓地說,“即使七階花道師、生命與花海完全互通的存在,都無法一分為二,初空一個人類,又怎麼行呢?”
“你說什麼!”
“分裂啊,生命分裂!”晚香緒數著手指頭,“花道師的生命分裂,煉金術師的人工生命,杜彌生的一分為四,這些都是初空曾經拜訪過的人,這一切都指向他也想生命分裂,分成幾個我不知道,但毫無疑問他也失敗了不是嗎,別告訴我紀元192年的那場瀚海故土大爆炸你已經不記得了。”
“我當然記得……”
“但事實上他擁有一切分裂的條件和實力,他分出一百個我都不會驚訝,他的能力比杜彌生強太多了,他失敗並非他技不如人,而是他缺了一樣東西。”晚香緒說,“可能是一種催化劑,也可能是一個關鍵參數,我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這個杜豐不肯告訴我,我隻知道杜彌生靠它才能輕易分裂成功,而它現在已經被藏起來了,可能是杜彌生自己藏的,也可能是初空藏的,總之把它藏起來的人不希望它再出現在這個世上,杜豐和林景之都說那是不應該出現在人類文明裏的東西,因為世上沒有可以克製它的辦法。”
南波萬靜靜聽著,手掌心卻被他捏出了汗。
晚香緒繼續說:“我就問杜豐,這麼無敵?跟第八元素比呢?杜豐很不屑地說初空那些都是垃圾,我就很驚訝我說聯盟都不敢惹他,你還在這裏罵他?杜豐卻說自己已經很仁慈了。”
“啥?!”南波萬頓時大罵起來,“你聽那傻吊吹牛,我們初空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恐怕你想的太簡單了。”晚香緒深深呼了口氣,“初空之所以要分裂自己,就是因為他隻能自己做執世者,但他又不能。”
“執世者到底是啥?他為啥又能又不能?”
“說簡單點就是取代杜豐的接班人,說複雜點就是支撐我們這個世界的架構,杜豐死了,我們的世界也會完蛋,這麼說你能懂嗎,杜豐是一個非常非常強大的存在,他又必須存在,初空找的接班人,一個花辭樹一個薑小紅,兩個最後都自爆了,初空也很無奈啊,他就隻能自己做執世者,可是他去幹杜豐他很大幾率……很可能是一定……會死。”
南波萬不可置信地大叫起來:“你在開玩笑!”
“初空要把人類的命運還給他們自己,我很了解他,他寧願分裂失敗承受著一身永遠都好不了的重傷也不願動用那個被藏起來的東西,因為那東西一旦出現必定引起大亂最後導致世界毀滅,他是那麼的珍視我們現在的世界,為此他必須要革杜豐的命,他要把人類的命運還給我們自己,那真是一條……”晚香緒望了望天花板上的掛燈,“……十死無生的路啊。”
“我不相信……”南波萬抱著腦袋跪在了地上,“杜豐不可能那麼牛逼,老子明天就出兵推平他的豐神郡……”
“別做夢了。”晚香緒冷冷地說,“杜豐是我們所有人的命運,這話是林景之親口告訴我的,我相信他,因為他告訴了我這個世界的真相,還告訴了我融合第八元素的代價。”
南波萬抬頭看著晚香緒。
晚香緒卻望著腳下的榻榻米,並不看頹然跪在那裏的江湖大王:“你能想象那是什麼代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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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空帶著花音從傳送通道出來的時候,身陷黃沙的小姑娘才知道他已經把羽蛇神杖全部鍛造完畢了,這些日子,所有的心血,都在他塞進她手中的那一把輕若無物的漂亮法杖上,法杖呈古樸四色,地水火風,渾然一體又分明流轉。
而現在,他正要帶她去金字塔深處的封裝祭壇完成最後一步。
“我還以為……”小姑娘咬著嘴唇說,“你真的會跟小兔求婚呢……”
“你不要想多了。”初空平靜地說,“就像花辭樹跟你求婚一樣,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