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節後,時間就往七月的尾巴飛馳而去。
風雨學院的秋季學期在每年八月開始,新學期的課表和用品清單已經發到了每個學生的網絡收件箱中,夏狩假期隻剩最後幾日,花音本要回去做開學準備,在南波萬的“熱情”邀請下,她最終還是和初空一起坐上了江湖大王的光能跑車,一群人迎著雲層裏的烈日和光陰一路南下。
江湖林正要舉辦十年一屆的天際好漢獎頒獎大會,南波萬一如既往地花錢邀請了天際各地的職業高手與一線媒體,也一如既往地要為自己和初空頒發「森羅獎」和「風來獎」兩個最高獎項。
“這可是腿粗粗唯一能拿的獎了。”南波萬陰陽怪氣地說,“聯盟那些狗比甚至從來都沒有提名過他。”
花音知道初空並不在意這些虛名,但也很感動南波萬作為好朋友的仗義,至少對初空而言,南波萬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摯友。
南波萬卻更加羨慕花音,一邊開車,一邊對小姑娘說:“我跟初空認識一千年了,但他跟我說過的話,為我做過的事,過去一千年全部加起來,都沒他為你付出的多。”
“有嗎?”初空摸摸下巴,然後沉默不言,天際流轉的風和陽光從車頂的敞篷湧進來,他的頭發被盡數吹到腦後,露出一張完整的微笑麵具,花音調皮地想去摸他麵具上的油彩,被他按住了手不得動彈,當微笑麵具鍍上一片燦爛的金色時,飛車已駛入了江湖林的落日。
巫黛他們已經提前好幾天回來了,後麵D組的比賽他們也沒興趣,反正已經出線了,等小組賽全部結束淘汰賽抽簽出來再說,在那之前,他們(特別是吳早)需要盡情享受江湖林的美食。
花音一落地就發現了,在江湖林,事物分為三種:直接就很好吃的、看上去味道應該不錯的、得折騰一番才能吃的——遍地都是燒烤攤、大排檔、以及迎著黃昏喝酒吹牛劃拳賭博的江湖林大漢們。
不但他們桌上的食物,連那些桌子和椅子本身,都是風幹的奇獸肉做成的,花音看到路邊一個皮膚黝黑的大漢,一邊和朋友探討拳術,一邊掰下一條桌腿塞進嘴裏啃了起來,嚼動之間,口水飛濺,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還有一群生龍活虎的小孩子,也在一棵大樹下用火堆烤著一隻有他們腦袋那麼大的蟲子,焦撲撲的香味流竄在黃昏的風中,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即使很多食物看上去毫無美感,但這一點也不妨礙江湖林的人們個個都是大胃王。
在江湖林最負盛名的美食之鄉——酒肉鄉,南波萬設宴款待了眾人,以慶祝詩人卡米亞正式成為江湖林的一員,不過晚宴的主角顯然不是金發綠眸的漂亮少年,即使他當場表演了好幾首自創的吟遊詩歌並且贏得了江湖林的大漢們久久不息的掌聲,他的風頭也依然被搶了去——晚宴的主角,是一個與盛產魁梧壯漢的江湖林傳統格格不入的存在,一個小女孩,準確地說,是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
她有些胖,但胖得很可愛,明明是東方人的血統,但比夏因油畫裏那些貴族小姑娘還要白皙水靈,花音有些驚訝地想著江湖林竟然也有這般精靈一樣的小姑娘,然後就遠遠看著小精靈一蹦一跳往露天酒宴跑來,她穿著一身華麗的洋裙,彩虹般的光澤在她裙擺上與星輝一起流轉,花音正在不確定地思考那就是年初一群大佬搶得頭破血流的綰虹染料嗎,就見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像個彩虹氣球一樣衝進了南波萬的懷裏。
“啊啊啊壞波波!!!你去夏因不帶我!!你請客吃飯也不叫我!!!!”
小女孩甩著長長的雙馬尾,大呼小叫地質問正在與吳早說話的南波萬。
吳早逗她:“小兔子啊,半個月不見你又長胖了啊。”
“真的嗎真的嗎?”陳小兔驚恐地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好像遭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語聲變得又難過又生氣——“都怪壞波波不帶我去玩!我都要壞掉了啦!!”
大概是從小就備受寵愛的關係,在座江湖林眾人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見到他們大王被一個看上去隻有十歲的小丫頭揪頭發的場麵時的意外。
“我怎麼舍得不帶你去呢,我的兔乖乖。”南波萬嘿嘿笑著,直接甩鍋,“是你的腿粗粗不讓我帶你去。”
“騙人!!”陳小兔大聲抗議,“阿初初才不會這麼狠心呢!壞波波又要離間我和阿初初的感情了!橫!我更加不要原諒你了!”
說完,她就抬起胖乎乎的小腿,用力踹了南波萬一腳,同時推開了吳早,然後大叫著撲到了初空的懷裏,蹦了兩下,成功地蹦到了初空的膝上,吧唧一聲,她伸長了脖子在他麵具上重重地親了一口,“我想死你了!”她撒嬌著,又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抱我。”她昂著腦袋旁若無人地說。
初空:“……”
“不然我森氣了!”陳小兔稚嫩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十分可愛的威脅。
初空隻是摸摸她的頭發,把她輕輕推了下去。
“你又不是沒抱過我!橫!抱抱不夠了!我還要親親!”小兔又手腳並用地往初空身上爬,全然不顧在場還坐著那麼多人,她漆黑的大眼睛裏,隻有戴著骨白麵具的黑袍法師一個人。
“別鬧。”初空低聲製止她,聲音卻極是溫柔,花音從未聽過初空那麼溫柔地對一個人說話。
但顯然不付諸任何法術的製止都是沒用的,陳小兔笨手笨腳地爬上了初空的雙腿,半抱半坐在他懷裏,雪白的小手圈著他的脖子,“親我我就不生氣了!”她糯糯的聲音像是甜蜜的棉花糖。
花音就坐在初空旁邊,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一陣空氣。
花音低頭喝酒,讓具有江湖林典型風格的比她臉還大的酒杯蓋住了她眼中複雜的神色,明明是南波萬珍藏的佳釀,入了喉中卻是格外的酸澀,她很想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但她做不到。
“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初空把陳小兔從身上抱了下去,很輕柔的姿勢,花音看到,並不是他對她慣用的那種拎貓一樣的方式,甚至她還看到初空替小兔理順了她裙擺上被她一頓撒嬌弄皺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