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雨見喝完了茶,終於開口。
“啊?”李眾卿一時沒反應過來,理了理心中的想法,才道:“這次是雲白家自討苦吃,本來用法術控製流民,已經和那些草菅人命的暗法師無異了,雲白雄今年還要當慈善大使,這事應該不會再提。”
雨見點頭:“有理。”
“花辭樹……如果老校長另有死因,那花辭樹越獄,就不是衝著我們而來?”李眾卿猶豫道,“這算一個好消息?”
雨見卻沉聲道:“我沒想到他和花辭樹是一個陣線的。”
“那是壞消息?”
雨見搖頭:“靜觀其變。”
“至於這瀚海領主……”李眾卿苦笑道,“學院裏都傳開了,說是他得罪了聯盟官方被貶,不得不屈尊來此教書,如此奇恥大辱,依我說吧,讓他放兩把火消消氣,也是應該的。”
這話一出,李眾卿就看到自家老師那張緊繃了一天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些許笑意。
整個校長辦公室裏的氣氛於是放鬆下來,“對了雨師,”李眾卿像是想起什麼,又道,“那,城主獎章……還給他發嗎?”
哎呦!
——伴隨著李眾卿一聲抱頭痛喊,一個茶盞蓋子被雨見砸到了他的頭上。
……
恍恍惚惚的意識裏,花音好像置身在一片驚濤駭浪之中,她感覺自己是海中漂浮的一片葉子,或是一條小船,或是一個瀕臨溺水的人,海浪當頭拍下,像是帶著千鈞重壓,直接把她整個人都拍得四分五裂,痛到窒息的幻覺中,她似乎又來到了當年的風雨城城牆下、一天一地的疾風驟雨之中,她看到了同樣一個小小的、不服不屈的身影,那身影紮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一襲大紅法袍,騎著烏騅大馬、踏著江山淒雨而來——她高舉法杖,一整個世間的風波紅塵都被她掀起,她於城牆之下決然高喊——雨見!你認不認!
她身後,是黑壓壓的十萬大軍,是狼煙四起,是血流成河。
花音向她奔去——起義?造反?組我一個啊!
可她才伸出手,又被一個浪頭拍下,畫麵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記憶殘片。
花音發現自己一直在意識中下沉,不知多久、不知多深,不再記得光的顏色、不再想起夢的形狀,隻有漸漸渙散的意識中,永無止境的墜落、墜落……
她要死了麼?
心裏頓時湧起一陣悲涼,她一點也不想死,她才剛剛從另一個深淵裏爬出來啊。
這麼想著、她拚命伸出手去向上攀遊,用力攀過那些山川河流的殘影、城市倒影的碎片,忽然,呼啦一下,無數交錯的光景中,一個身影驀然而出。
仿佛整個銀河都在這一刻傾瀉而來,洶湧呼嘯的星光如潮水般排開了所有的時間與空間,她看不清他的臉,卻清楚聽到他在說話,他薄唇微啟,瀚海星河皆被驚碎,他長袍甩開,流風回雪隻能歎息,他一步踏出,卻是巍巍群山也要為他辟開道,青空大海也願為他分兩邊,漫天星鬥都爭照他腳下路,億萬神靈都襯作他身後景——在這顛倒錯置的世間,他拉起她的手,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
一瞬間,天光大亮。
花音在校二醫院的重症病房裏醒來的時候,就覺得,特別的……冷。
然後她一轉頭就看到了冷氣源頭——那個戴著微笑麵具的人,坐在窗邊,無聲無息望著她。
不看還好,這一對視,小姑娘根本承受不住他帶著精神力威壓的目光。
即使隔著一張麵具,也讓她心底生寒,於是趕緊把棉被往頭上一罩、躲了進去。
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