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正是從毀滅海底灰燼監獄裏越獄出來、滿天際大陸都在通緝的頭號逃犯——花辭樹。
隨著沉默被打破,黑色綢布的袖中,伸出一隻骨節分明、幹淨修長、寒玉一般的手,輕輕撫向地上蜷縮之人,像是要撫平他的滿身傷痕。
“……滾。”花辭樹宛如被油潑火灼過的喉嚨裏,發出一個破損的音節。
初空的手頓時滯住,卻很快又伸過去,麵具後傳來他深沉清冷聲音:“他們對你……”
花辭樹忽然撲騰起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惡狠狠一口就咬在初空伸過來的右手臂上,咬下一塊帶著布料的血淋淋的肉來——隻不過,那血色中,泛著無數水銀色的光芒。
嚼了兩下,花辭樹麵色恍惚,語音含糊:“還沒……雞……好吃……”
說著他又從地上撿起那隻烤雞,伴著積雪、泥土和泥土裏的蚯蚓,一股腦都塞進嘴裏,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如同一個天生智力缺陷之人。
南波萬望了一眼身旁之人鮮血淋漓的手臂,皺眉道:“狼化病會傳染唉,你沒事吧?”
麵具後是初空沒好氣的聲音:“你的腦子也被狼人吃了?”
南波萬:“……”
初空用左手袖子將右手不著痕跡地蓋住:“不是狼化病,是扭曲毒素,聯盟那群人,我猜是普路托……用黑暗扭曲術結合一些不為人知的科技,給他注射後造成的,即使以他的聖光大主教之身,也會被摧毀神經。”
說到“摧毀神經”四個字時,初空的語聲微微一啞,似乎是想起一些十分久遠的往事。
即使追隨他千年、眼見他一步步從平民野人走向天際無敵之巔,南波萬卻從來不知、也從沒問過初空年少時的遭遇,隻當他是吃痛,看了眼花辭樹瘋狗似的模樣,糾結道:“看來你說的這個扭曲毒素,他自己的大主教之身都抵抗不住,也治不好,那咋辦,你我都不擅長醫術,難道要把他送去大光明境治療?我擔心那群光頭會直接把他上交給官方……”
麵具後依舊是初空沒好氣的聲音:“需要擅長醫術?”
“……”南波萬看了看身旁這個渾身是刺的人,又看了看花辭樹已經漸漸開始恢複清明的眼神,恍然大悟,“原來你故意給他咬一口的啊,我草,本源之力啊,這花辭樹前世修來的福氣吧,全天際怕是找不到第二個人有這待遇了。”
“哪天你智障了,我也不介意救你。”初空冷冷道,“我隻能消除他體內的毒素,還有些後遺症是不可逆的,這麼多年,普路托算是把他折磨透了。”
再次聽到普路托這個名字時,花辭樹這半個世紀來被各種酷刑虐壞的喉嚨裏,發出一連串淒厲的音節:“滾……狗……滾……”
“啥?你不認得我們了?”南波萬拿出一根富貴煙點燃了塞進花辭樹嘴裏,“我是江湖林的南波萬啊,當時借了你一百萬的那個,你看看我,啊?你不會失憶了吧?那他——”南波萬指了指初空,“你總認得吧?你當初還答應要做他的執世者啊?你忘啦?”
頓時花辭樹望向初空的目光裏,閃出一絲複雜的神色,好像地藏海的金色波濤還在兩人腳下沸騰,好像長橋倒影依舊在記憶中無限延伸,可很快他眼中的清明又被痛苦和混亂覆蓋過去,幹澀著喉嚨,他抱頭嗚咽起來。
……看來這後遺症有點嚴重啊,南波萬心裏嘀咕,他的一百萬怕是討不回來了。
卻有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麵具後響起:“花辭樹,我問你,是誰幫你從灰燼監獄逃出來的?”
初空抱著一隻手臂站在夜色裏,等著一個不言而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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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音趕到望崖水壩的時候,淩晨3點還差一刻鍾,本來冷清的平原上已經黑壓壓聚滿了一片人,簡直像來趕集似的,數十輛形狀簡陋的鐵皮卡車,淩亂地停在遠處,每一輛卡車前麵,都設有代表招工店麵的小台子,還有店員在有條不紊地審核登記應聘人員。
那些審核通過的小姑娘,無一不是喜形於色,高高興興告別前來送行的家人,進入車廂裏等著新的人生篇章開啟。
那些被拒絕的小姑娘,無一不是眼含淚花,在家人的安慰陪伴下,又去下一個台子排隊麵試。
花音遠遠就看見了場上最長的一個隊列,那無疑是雲白千齋的招工處,長長的隊列一直排了好幾個彎,直至一輛規模最大的黑色鐵皮卡車處,萬福指揮著兩個小店員,正在忙活。
花音沒來由地背上升起一陣寒意,她記得她剛被賣到天際省、和很多囚犯一起被塞進卡車運到流民營地的時候,那些把人口當貨物運輸的卡車,也是這個模樣。
按下心頭的憂慮,花音默默地排在了隊伍後麵,就聽到前麵的人說:“哎你看新聞了嗎?雲白千齋今天剛開業的分店,晚飯時間竟然起火了!”
“是啊,「Meet’U」上都是起火視頻,說是雲白雄得罪了什麼人吧?不但起火了,很多店員都跑了!追都追不回來!”
“我看新聞說是熟人放的火,不但店員幾乎跑完了,連檔案室、辦公室都燒了好幾間,好像損失挺慘重的。”
“啊,難怪剛剛萬福說臨時增加了一百個招人名額呢。”
“這是好事啊!本來我這種年老色衰的,人家肯定不招我。”
“我們工作的第一件事不會是幫老板修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