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帝二年的春天,西南石麻村的一戶農家小院裏。
沈碧華的知覺漸漸回複,身陷黑暗和陰冷中,不由抱緊雙臂,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了雙臂。——不,不是沒有雙臂,而是雙臂十分的短小!小得隻有三歲的孩子那麼大點。
“福好。你醒來了?”
一個沙啞成熟的男子,關切地問話聲將她從黑暗和陰冷中撈了起來。
睜開眼,這屋裏又窄又暗,若不是靠在窗前,簡直無法看清麵前這個男子。屋裏十分簡陋,男人三十歲的樣子,滿臉老實,穿著身打滿補丁的藍布衣裳。
她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是在哪裏?
隻記得先挨了侯爺一耳光,後腦被擊暈倒過去,然後剛清醒過來,又被人淹在水裏……最疼愛的妹妹和所謂癡情專一的丈夫狼狽為奸地殺她滅口。
呆滯地轉動幾下眼眸,眼淚汩汩地流,視線模糊成一團,心裏疼得四分五裂。
“怎麼哭了?”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穿著件陳舊的衣服走過來,抱起她放在溫暖的懷裏,輕輕撫慰。這是母親極具安撫的懷抱,碧華把頭埋在她胸前“嗚嗚”地放聲大哭。
男人搓著雙手著急地道:“這孩子怎麼了?從落水後,暈了半時辰,醒過來就哭,莫不是中了什麼邪?”
女人輕歎一聲,“唉,要不去請劉半仙來鬧一鬧吧。”
她哭得聲音沙啞了,才慢慢停止下來。
那女人和男人圍著她一直在溫言哄勸:“福好,乖啊,別哭了,哭多了會生病。”
福好,他們叫我福好?靈魂一愣,冷靜下來,再次伸出隻小手往空中一抓,看得自己打個寒噤,這是個三歲小孩子的手。
心中一陣苦澀,我這是投生了?還是魂魄附到別人身上了?
——這個時節正是四月農忙佳季,可這幾天天色一直不好,陰陰的象要下綿綿雨。天氣再怎麼不遂人意,早早地都得下地。
可是,一大早,林至安兩口子正著急地守著先前掉進池塘裏的女兒。
福好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著林至安兩口子。
林至安穿著身補丁布衫,打著赤腳,盤著一條腿將腳伸在床沿外坐著,看到女兒醒來,眼裏抹過一縷驚喜:“還好,剛才給她把吃的水拍出來得及時。”
女人高氏穿著身深藍碎花舊襖,有的地方綻了線,看得到裏麵發黑的棉花。她一把抱著女兒,心疼地摟在懷裏:“你可嚇死娘了。”
小女孩子驚訝地看著娘這身破爛的穿著,什麼時候自己的娘比仆人穿得還不如?她揉下眼,又輕輕地咬下手指,生痛生痛的,確信自己不是做夢,看著自己小小的胳膊和身上這身花布小襖,她心裏一涼,什麼時候我變成了個窮人家的小孩子?
林至安看女兒沒事了,鬆口氣,走下床,說:“我先回莊子裏幹活,你在家好好給女兒再暖暖,先前那池水冰涼刺骨,她一身透濕,又吃了不少水,謹防生病。”
高氏長得麵龐寬大,皮膚有些枯黃,可脾性十分地好,說話溫柔得象個十五六歲的姑娘:“你快去。中午我給你送飯。待會我不去地裏了,就在家做點刺繡。”
小女孩看著男人有些瘦且略顯佝僂的背影,一雙烏黑的眸子,噙滿淚水。雖然這時間很短,可是她明白過來了,自己已經被嫡親妹妹沈碧韻和丈夫崔良成合謀給害死了!現在,她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身份高貴的平王侯夫人沈碧華,她是這兩夫妻的女兒林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