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摞盤子的呂師太的手,忽然就停了下來。
一瞬的僵硬,隨後是垂在半空中,就如同定格。
“陸衡他早晚都會離開的,他的心不在這裏,或許在他第一天離開雜技團開始,他便已經開始適應那種跟雜技團截然相反的生活了,這是他的本能,甚至他自己都還沒有發現!”
馬師傅用手捋了一下他腦後的小辮子,油亮錚光的小辮子在他的指尖,猶如大海深處剛撈出來的海帶一樣,滑溜溜的,卻是讓人很依賴的觸摸感。
“嗯!”呂師太覺得這個時候她說什麼都掩飾不了他自己希望陸衡留下來的事實,語氣遮遮掩掩倒不如不說,讓那些篤信著自己會強留陸衡的謠言,不攻自破。
“嗬嗬!”馬師傅笑了笑,不知道是為了緩解這寂靜中的尷尬,還是對呂師太的回複的解析,總之,他笑了兩聲之後,便立即又回答道:“師太,這裏也沒有別人,張老拐子是喝大了,說的話也不能全信,所以啊,就咱們兩個人,你跟我說說你的想法吧!”
“馬師傅,怎麼一直隻顧得照顧自己那些寵物的你,現在也忽然關心起來這件事了,這有點不太像你啊!”呂師太抿了一下嘴,有些不滿意的樣子。
“眼裏隻有寵物,那是我的羈絆,我抗拒不得,兩耳不聞窗外事,那是我的態度,因為我知道我就算知道的再多,那些東西,都離我太遠,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可是,陸衡這件事,他就發生在我的眼前,我碰得到,摸得著,況且,他即將麵對的一條路,是幾十年前我曾走過的,太觸目驚心了,現在回想起來,我又不得不感到惶恐!”
一向寡言的馬師傅,這次卻說出了一大堆的話,這不禁讓呂師太有些驚訝,看來,陸衡的事情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早已經牽扯到雜技團裏麵的每一個人了。
可是呂師太不明白,明明作為陸衡最重要的人,可是為什麼三叔卻還要陸衡重新走一條幾十年前就被印證為不可走的錯路了呢?
“馬師傅,既然你也知道那條路荊棘叢生,那就應該讓陸衡去避免,所以你又怎麼說陸衡一定要走呢!”呂師太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馬師傅,問道。
“荊棘叢生,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咱們這些人,就是因為經曆了刀劍場,經曆了拚命廝殺,練得全身刀槍不入,可是收到傷害的時候,那些被束縛在內部的傷,和這外部的創擊遙相呼應,一起刺激著骨肉,那種痛苦,恐怕也隻有我們這些逃兵明了!”
馬師傅的語氣充滿著嘲諷,可是嘲諷著誰,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你說的或許是對的,被傷過之後結痂的傷口,未來才是這個人最堅硬的地方,經曆一些荊棘,也是為了鋪平玫瑰盛放的泣血之路!”呂師太聲音顫抖,卻還是最終將這句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