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君立在內殿的床榻邊,換上了她特製的手術服。坐在程蝶舞身前,額頭的發絲已被汗珠浸濕,她仔細檢查著床上痛不欲生的產婦,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無助。胎位不正,羊水早破,靠她自己肯定是生不下來,弄不好還會一屍兩命。紫君心中很是煩亂,看著不斷湧出的鮮紅血液,一時之間左右為難,不知該不該把真相告訴她。
“娘娘,我是不是……”程蝶舞大口喘著氣,聲音微弱的問道,她似乎從紫君凝重的神色中已經感受到了些什麼。
“蝶舞,是難產。這孩子恐怕保不住了!”紫君知曉這個消息對於一個母親來講是多麼的殘忍。但是大人孩子隻能保一個,而她必須保住她的命。
“不,我求您保住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它!”程蝶舞絕望的哀嚎著,臉色蒼白,憔悴的容顏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蝶舞,孩子可以再有,若是非要保它,你的性命就堪憂了!”紫君很是無奈,這裏的條件不允許她做手術。光靠針灸和藥物催生,結果隻能一屍兩命。
“娘娘,我求您了!它是我此生唯一的希望,沒有了它,我根本存活的意義。它是正宇唯一的血脈,求您一定要幫我保住它。”程蝶舞緊緊攥住紫君的衣袖,用盡了所有力氣斷斷續續的說完了心中所念。
“蝶舞!”紫君心中已然明白她的心思,頓時陷入了兩難之間。
“小姐,不好了!這血越來越多了!”侍畫大驚,驚慌的望著瞬間浸濕的幾塊白色的紗布大叫。紫君趕快把脈,臉色瞬時黯淡無光。
“侍琴,快去取器械來!”紫君說著,將銀針插在了程蝶舞腰腹幾個大穴上。她必須做出抉擇,否則就一切晚矣!
“娘娘,這一世若能留下他的骨血,我便無怨無悔。還請娘娘成全。”程蝶舞很是無力的說道。呼吸甚是淺薄,意識也漸漸不清晰。
“蝶舞,你當真要犧牲自己,留下這孩子?”紫君一生歎息,米正宇這一生注定要虧欠於她。
“娘娘,我心意已決!”程蝶舞堅定的目光,讓紫君感觸頗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下了今生最為後悔的一個決定。
紫君用針灸麻醉了程蝶舞所有的痛覺,冰涼的器械在她手中變換著不同的角度,身上白色的外袍染滿了血跡。侍琴,侍畫立在她身邊打下手,她們跟了她三年,也是第一次見她這麼奇特的手法,來接生。此時程蝶舞已經昏迷,沉靜的像死去一般。
幾個膽小的宮人均退到了殿外,不禁與殿外的內侍小聲的議論著。
“你們知道嗎?娘娘正在殿中剖腹取子呢!”一個宮女低啞的嗓音,卻掩不住心中的恐懼。
“真的嗎?那丞相夫人豈不是死定了?”一個內侍好奇的迎上來,均是一臉懼怕的表情。
“可不是嘛!肚子上開個窟窿能活才怪呢?”一個宮女低聲的說道,臉上滿是驚愕的神色。
龍灝熙立在廊下,聽著宮人們的議論,心中自是也很詫異。“剖腹取子”?他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想著做此事的是洛雪顏,心中反倒不驚詫了。她的舉動永遠都是如此駭人聽聞。
此時殿內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這沉悶的夜。此時夜空中劃過一顆流星,那新生的啼哭,回蕩在深宮之中,竟是如此的久遠。
“娘娘,丞相夫人生的是個千金小姐!”侍畫清理著女嬰身上的血跡,喜極而泣。
紫君目光完全集中在此時奄奄一息的程蝶舞身上,針線在手中飛舞,自是讓人有些迷亂。
“侍琴,快把湯藥給蝶舞服下!”紫君處變不驚的吩咐著,她該做的已經盡力了,她的命,隻能看天意了。
程蝶舞服下藥後,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便漸漸的睜開了雙目。紫君守在她身邊,把著她時有時無的脈搏,心中滿是傷楚。她已經油盡燈枯,那碗藥不過是暫時恢複了她的神智。
“蝶舞,是個女兒,長得和你一般翹楚!”紫君將懷中的女嬰放在蝶舞身邊,眼中一直隱忍不出的淚,終於順著臉頰落在了衣襟之上。
蝶舞眼中噙著淚,看著懷中嬰孩那天真無邪的眼睛,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娘娘……”蝶舞氣息微弱,本想說什麼,卻已是力不從心。
“蝶舞……”紫君附耳上千傾聽,想必她定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要交代。
“宮中……有人要……害你……那人便是……”蝶舞氣息微弱,聲音斷斷續續,時有時無,最終還是沒能說出隱藏於黑暗中的陰謀,便了無聲息了。
“蝶舞!”紫君望著緩緩落下的芊芊玉指,心中滿是哀嚎。
此時殿內響起嬰孩的啼哭聲,那撕心裂肺的感覺,聲聲撕裂了方紫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