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了那男子,絡胭一人周轉於桃花林。
“七爺……”她細細回想著方才那男子告知的名字,他說他位於老七,便稱他七爺。
一個黑影竄到她身邊,包頭蒙麵讓人看不清臉麵。
“你怎麼來了?”絡胭疑惑。
他是護衛,名叫黑鷹,每天隱藏在不被人發現的地方,主子派來暗中保護她的,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現身的。
“主子有吩咐,讓你離剛才那個人遠一點,招惹了他不是你能吃罪的起的。”他低聲警告道。
“他……難道是當今皇上?”主子竟然認識,那麼必定與他有關係。
“這些你不用知道,隻管聽主子的照做就是。”黑鷹輕功一躍,消失在了絡胭麵前。
看來,我猜的沒錯。絡胭望著黑鷹離去的地方堅定了心中猜想。
夜,已近墨藍,絡胭躺在舒適的暖被裏難以入眠,門外守夜的丫鬟倒是睡得熟得很。絡胭輾轉反側,目光一瞥卻覷見床邊恍惚一個人影,月光透過窗戶撒在那人身上,輕輕淺淺才照出這人的模樣。
“睡不著?”男子的聲音清脆冷冽。
“嗯。”絡胭應聲,望著那修長削瘦站得筆直的身軀。
他緩緩邁著步子走到床邊坐下,脫了鞋掀開被褥動身躺下,絡胭遂往裏挪了挪。
“絡胭給您寬衣。”她半猶豫著將手伸到他衣襟的扣子上。
“不用了。”他寬厚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
他將手臂伸到清蓮脖子下麵,一隻手攬過她溫暖的身體好讓她更靠近些。然而,他的手指尖卻是冰涼如水,怕是在外吹了會風才進來的吧,絡胭想著挪著身子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結實的心跳聲,他已經闔眼半寐。
溫熱的氣息繞在絡胭耳後,她這才聞到他身上絲絲酒氣。不知怎的,他突然用力箍住她的身子,讓她不得已悶在他緊緊的懷抱。她亦不敢反抗,良久,憋得喘不過氣來,才小心翼翼地說話。
“主子。”
“嗯?”
“我難受。”
“嗯。”他鬆了鬆,卻仍然沒有放開。
她呼吸著空氣,嘴角勾起了許久未露的笑意。
清晨醒來時,枕邊人早已不在,隻餘留桌上兩串糖葫蘆,絡胭望著那顆顆紅潤有澤的山楂葫蘆,笑意盈盈。
“秀兒,明兒是什麼日子?”銅鏡裏,美人如畫。
“過了明兒,後兒個就是清明節了。”
“日子到了麼。”她自問自瑕勾唇一笑,魅惑眾生,美眸裏卻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凡是方圓十裏的人都知道,蘇家大宅出了個陳世美,他的妻子賢淑有德,他卻豬油蒙了心一般,非要休了家妻,娶一個不三不四的青樓女子進門做正室,鄉鄰勸也勸不住,無奈他爹已入土,沒個能掌家的,也隻能由得他去。
誰知他剛拋了妻兒,便死於河塘之中,眾人也深感蹊蹺,誰人不知蘇家公子水性極好,怎麼就溺死於水裏?大概是他飲酒過多,暈乎乎栽進河塘裏不省人事就那樣溺死了吧,眾人也不再追究,隻當他不慎失足,還有的說他拋妻棄子喪盡天良,命就活該如此。此事倒也成了眾鄉鄰飯飽茶餘津津樂道之事。
中元節這天下了場小雨,細雨綿綿中,女子身穿素淨衣裳撐著一把油紙傘嫋嫋而立,她遠遠注視著披麻戴孝的送葬隊伍由街巷經過,紙錢飄飄灑灑,伴著婦人孩子悲痛的哭聲和低鳴的哀樂。
明明她的相公拋棄了她,為何她現在還為他披麻戴孝買棺行葬?油紙傘下的絡胭分不清那婦人是傻是倔。她忽然對那婦人生出了憐憫之心,是否那婦人就與當年的師娘一樣悲痛欲絕?
絡胭歎了歎,轉身離去。
當年是蘇府裏的管家聯合他人告發的義父,府裏上下都是由管家打點的,義父那麼信任他,可他卻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了家主。
事過七年了,當絡胭走上複仇之路的時候,蘇管家卻已經命喪黃泉,無礙,父債子償,蘇管家死了,還有他那不成器的兒子,蘇府豈是留給他逍遙自在的?於是這一步步精心策劃的計劃就此上演,如今,果真實現了。
“義父,蘇伯的兒子已經死了,父債子償,絡胭為您報仇了。”女子不顧泥土玷髒衣裙,低頭跪在墳頭,將一張張紙錢扔進火盆。青煙帶著燃熄的紙灰一塊塊騰空而上,雨後的微風助它一點點飄向天空……
“那蘇家公子之事是你故意為之的吧?”他手握青瓷茶杯,小酌一口茶香氤氳。
“是,不過是個不中用的人而已,主子不必在意。”她佇立一旁,輕描淡寫的語氣。
他驀地放下茶杯,目光嚴峻地望著她。
“不中用也是一條人命,絡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情了?”
他痛心疾首,她的嘴角卻噙著一絲冷笑。
“情,都給了主子,絡胭哪裏還有情。”
他無奈地歎息,目光旋即溫和下來。
“絡胭,別讓你的雙手再玷上血腥了,答應我。你能好好的我便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