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受誣竊玉
郢都,令尹府。
明堂之上,白發蒼蒼的楚國老令尹昭陽正設宴款待自己的門客們,大家暢飲美酒,欣賞歌舞的同時一起討論一下邦國大事,在這種場合誰若是能提出獨到的見解並被令尹所接納的話,那麼此人定能得到重用,不但待遇會變得更好,甚至令尹大人還會向楚王推薦此人。
眾位名士們說說笑笑,漸漸都有了幾分醉意。一位門客發現與鄰席之人似乎之前從未見過,不由問了一聲:“這位先生看著麵生,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這位名士本就長得魁梧高大,說起話來聲音也是中氣十足,大家都將目光紛紛投到這位麵生的先生身上。
隻見這位名士身著一襲布袍,長得也是平常,因為穿著不修邊幅,乍一看簡直就是個田地裏的村漢,但其跪坐間身形筆直如鬆,雙目炯炯,氣質間卻又讓人自愧不如。
正在大家猜測這人究竟是何身份之時,他卻是氣度從容地飲下一爵美酒,目光向周圍一掃,這才伸出雙手向眾人施了個禮:“在下安邑張儀,應令尹大人之邀,有幸赴此盛宴。”
“張儀?”眾人開始輕聲嘀咕起來,似乎以往從未聽說過魏國名士中有此等人物,但此人卻說是應令尹大人之邀,難道是師從名門剛出山不久?
與張儀同席的那位名士也是見了個禮,問道:“敢問張子師從何人,修習何學?”張儀又是飲了一爵酒,話語中不無自豪:“在下十四歲師從恩師鬼穀子,修習縱橫之學,三月前方才下山。”
“鬼穀子!”眾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叫。這鬼穀子在當今天下可算得上是第一神秘人物,此人不知來自何方,不知多大年齡,隻知道他曾與老子、墨子等大家論道,且之前收的兩個徒弟龐涓和孫臏,一人為魏國上將軍,東征西討名震天下,而後者乃是兵聖孫武子之後,在桂陵、馬陵之戰中大敗魏軍,龐涓也死在他的手下,魏國的霸業也從此終結。因為這兩個出名的徒弟,鬼穀子這個名字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但除龐涓與孫臏外從未聽說過鬼穀子收過其他弟子,而這張儀自稱鬼穀高足,莫非是唬人的?
“張子醉了,名士頂天立地,何須借他人名聲?”一位名士卻是如此說道。麵對諷刺,張儀隻是微微一笑:“吾師隱居深山,所收弟子有幾人就連鬼穀門中之人也不甚曉得,在下又拿不出憑據證明身份,信或不信皆由諸位。”
“哦,既如此,敢問張子,所謂縱橫之學為何物?”那位名士似乎問出了大家心裏的問題,眾人紛紛點頭,就連老令尹昭陽也放下酒爵,饒有興趣地看著張儀。
張儀又是一爵酒飲下,站起身走到中央,先是對眾人施了個禮,然後緩緩說道:“所謂縱橫之學,乃人之道也,縱者,南北,橫者,西東。天下大國者七,強者三,弱者四。弱國何以禦強?集眾弱也,強者何以霸天下,連他國以禦敵也。此即乃縱橫之學之基本也。其中又包含邦交遊說之道,作用於今世,實妙用無窮也。”
眾人聽著,有認同,有不屑,有疑惑。此刻老令尹昭陽卻是發話了:“敢問張子,可否就當今天下之事賜教一二,也讓我等見識一下鬼穀高足的高明之處。”
張儀微笑,卻未推辭,繼續侃侃而談:“當今天下,老霸主魏國先後三次敗於齊秦兩國,丟失大量國土不說,名將龐涓也戰死沙場,而宗室大將公子昂也被商鞅俘虜,十數萬大軍也化為枯骨,由此可見,魏國已然沒落,前幾年的徐州相王便是最好的證明。而齊國雖兩勝魏國,然國中將相不和,雖一時強盛,然必不長久。至於秦國,先是二十年變法,再是收複河西,其國力正蒸蒸日上,與齊國正好相反,如今雖未成氣候,然其新君所誌非小,將來必成天下大患。而楚國如今與兩強並列,且疆域遼闊更甚於兩國,在下認為,如今的楚國,當以合韓魏,連田齊,鎖秦於函穀,而後許齊以小利,進中原,通三川,成就霸王之業。”
此時的張儀神采飛揚,再加上所說之語字字珠璣,眾人不禁連連點頭。
“張子所言真乃金玉也,來,請諸位為我楚國霸業,飲此一爵。”昭陽很是興奮,這張儀果然有點本事,所言之道句句在理,今日得此大才,實乃楚國幸事。
諸位一起飲了一爵便各自坐下,又是一番談論。飲酒正酣時,張儀出去解手。不久,有一名仆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告訴昭陽他最喜愛的那塊荊山玉不知所蹤,昭陽猛地一驚,站起身來喝問:“何時不見的?”仆人急忙說就在剛才。昭陽麵沉似水,目光掃視著堂下諸人,忽然發現張儀已不見蹤影。不由怒道:“張儀呢?”與他鄰席的門客答道:“似乎小解去了。”昭陽眉頭一蹙,此時有人說道:“莫非是張儀借口小解,實則竊玉?”“不可能,張子乃鬼穀高足,怎可能做此宵小之事。”立刻有人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