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記在心裏，一輩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周可人仍記得那天，一切的到來就像一場夢，轉瞬之間，顛覆人生。
那時她還叫陳玲玲，剛來到廣場的時候，隻覺得天寒地凍，現在天上又飄起雪花來了，霧蒙蒙的，那種冷，冷到骨子裏，父親躺在地上，身子用一條破棉被裹著，她跪在父親旁邊，用手搓著父親的手，父親已不能言語，幾乎連呻吟的聲音都沒有了，可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或許不應該帶父親來這兒，生命最後的掙紮並非帶來希望，或許是更加的痛苦，可惜，那時她還小，不懂這些。
眼前的瓷碗裏隻有些零錢，加起來或許不超過幾十塊，可人看著來來往往凍得瑟瑟發抖的人，誰願意多看他們父女一眼，渴盼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
一場大火把父親燒的麵目全非，媽媽卻帶著家裏的存款逃之夭夭，可人並不清楚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隻知道，一夜之間，媽媽沒了，爸爸變了模樣，原來那個歡聲笑語的家沒了，而自己再也不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了。
有時候，人命比草輕。
鄰居阿婆說：“你父親真是個可憐人，從小沒了父母，終於成家立業，有了妻兒，後來去礦上幹活，腿殘了，但命還在，現在真的要命了。”其實，可人何嚐又不是個可憐人，作為孩子的她，又如何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5歲的周可人一夜長大，開始的時候隻知道哭泣，任誰都勸不住，後來不哭不鬧，村子裏的人大都付出了自己的一份力，可杯水車薪，還是付不起父親的醫藥費。
等死，心有不甘，可人去央求鄰居大叔，大叔去找支書，支書又找了幾個年輕的小夥子，讓他們開著拖拉機把可人和父親送到本市最繁華的廣場去。
他們說h市最繁華的地方人多，有錢人就多，大家看著可憐，興許能籌到錢。
父親艱難的開口說話：“我時日不多，就讓我死在家裏，求求鄉親們幫幫玲玲。”
醫生說父親的傷不能再耽擱，最終在那個下雪天他們父女出現在h市的廣源大街上。
來的時候天氣還不錯，沒有風，沒有雪，然而等他們走了之後，卻下起了滿天的雪，他們說天黑了再過來接他們，真是痛苦漫長灰暗的一天，5歲的可人已學會了熬日子。
人來人往，行色匆匆，沒有人願意在他們父女前麵多駐留一秒，仿佛他們是隱身人。
父親說，“玲玲，爹恐怕不行了，爹對不起你，讓你跟著受罪。”那張扭曲恐怖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我們一定能籌到錢，一定能去醫院，爹答應了要給玲玲買糖葫蘆吃，我還等著爹病好了帶我去趕集呢。”玲玲拭去父親臉上的淚水，自己的卻不知不覺留下來。
父親說完話便沒了知覺，隻是手還緊緊地握著可人。
“你醒醒，醒醒啊，爹——”可人做著最後的掙紮，希望這樣喚下去，父親能醒過來，她要帶父親回家，她打算放棄這樣的籌錢方式，這樣下去，她和父親可能都會很快被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