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龍往她額頭用力一彈,彈得她哎喲一聲慘叫起來:“別在這裏耍寶了,我有事要跟太子談,你先出去吧。”
安寧嘟起嘴說:“好啦,出去就出去……不過你可不能欺負他哦!”
楊夢龍說:“貌似一直都是你在欺負他吧?”
安寧臉一紅,跑了出去。確實,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以大姐頭自居,欺負朱慈烺,彈腦勺揪耳朵那是家常便飯。但是別人敢欺負她她可不幹,按照她的理論就是,朱慈烺跟她的弟弟差不多,既然是她的弟弟,就隻有她能欺負,別人敢欺負他,她可不幹!事實上對李定國她也是一樣的,李定國剛到南陽的時候她也沒少投入到維護李定國的戰鬥中去,渾然不知道這個沒有比她大幾歲的小哥哥是個武藝超群、殺人如麻的少年將領。這丫頭的保護欲真不是一般的強!
楊夢龍盤腿坐在地上,指了指自己對麵,朱慈烺也盤腿坐下。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在過去兩三年裏,每次向楊夢龍討教一些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的時候,楊夢龍都是席地而坐,一五一十的為他分析解答,甚至跟他爭得麵紅耳赤的。他看著楊夢龍,發現楊夢龍氣色仍然很差,瘦得厲害,聯想到這幾個月來楊夢龍一直傷病纏身,硬撐著為大明江山東奔西走,一直沒有消停過,他不禁鼻子發酸,哽聲問:“老師,你……你的身體好點了沒有?”
楊夢龍說:“也就這樣子了,好不了啦……你呢?沒吃過這樣的苦,沒受過這樣的打擊,這段時間怕是不好過吧?”
朱慈烺低下頭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楊夢龍說:“京城被攻破了……不,不是被攻破的,壓根就沒有抵抗過,朝中文武出城十裏相迎,現在清軍正兵分兩路南下,一路直奔石門、衡水而來,一路席卷山東,直奔南京,這些你知道嗎?”
朱慈烺低聲說:“這些安寧都告訴我了。三十萬北伐大軍死傷殆盡,建奴橫掃京畿重地,取大明而代之,我都知道了……”他越說聲音越低,肩膀劇烈聳動著,突然嘴一扁,哇的一聲,眼淚噴湧而出,號陶大哭,把這些天以來的彷徨、恐懼、苦悶全數傾泄了出來,邊哭邊嘶聲叫:“怎麼會這樣啊,老師?在秋天的時候我們的軍隊都還在節節勝利,大明的形勢越來越好,為什麼突然間一切都變了呢?你被刺殺,父皇一意孤行發動北伐葬送三十萬大軍,盧叔叔被排擠,建奴入關,西北邊軍不戰而降讓開防線,滿朝文武一朝盡叛將江山拱手讓人……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他哭得聲嘶力竭,也吼得聲嘶力竭,讓人鼻子發酸。
楊夢龍沉沉一歎,拍著他的肩膀,說:“哭吧,盡情的哭吧,心裏不好受就哭出來,哭出來會好受一點……”
朱慈烺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將一輩子的眼淚一次性全部流幹。
不知道哭了多久,這個小東西終於哭累了,停了下來。
楊夢龍遞給他一杯茶讓他喝兩口,等他冷靜下來了才問:“你怨我沒有盡早發兵,保住京城不?”
朱慈烺搖頭。
楊夢龍有點意外:“當真不怨?”
朱慈烺說:“定國哥哥和唐王叔替我分析過,認為現在天寒地凍,運河冰封,絕不是打仗的好時機,再加上人心浮動,各州縣官吏心懷鬼胎,河洛新軍的後勤供應難以保障,強行北上的話很容易為建奴所乘,後果難料……”
楊夢龍皺著眉頭說:“說實話,別拿這些鬼話來糊弄我。”
朱慈烺愣了一下,低聲說:“我真的不怪老師,你也有你的難處。並不是你故意要袖手旁觀,是新軍將士寒了心,不願意再北上了……其實,我、我也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十幾萬大軍在邊關喝血水嚼草根,血衣為鎧,血肉為盾,無日不戰,好不容易才將主動權扳到了大明這邊,結果父皇一次衝動的北伐就葬送了大半能戰之師,將整個主動權都讓給了建奴,還有那麼多朝中大臣與建奴串通一氣,換作我是新軍戰士,我也不願意再北上去替這個國家賣命了……大明,氣數真的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