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問:“你什麼意思?”
那刺客嘿然冷笑:“肅毅侯,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這次北伐你們從一開始就落入了我們的圈套!你,還有你的軍隊,很快都會被漫天風雪埋葬,就連那個蠢得像豬一樣的天子也一樣!”
眾將領心頭劇震,盧象升麵色大變,一手將那刺客生生提了起來,厲聲喝:“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刺客放聲狂笑:“我說你們都上當了!從一開始就被人牽著鼻子走,老老實實的聽從指揮,來到了人家早就為你們準備好的砧板上,伸長了脖子!你們一個都別著活著離開遼河平原,一個都別想!滅了你們之後,整個北直隸再無能戰之師,屆時清軍大舉入關,席卷整個北直隸,易如反掌!我們關寧軍追隨他們入關,至少也能————”
咻————
讓人汗毛倒豎的尖嘯聲從頭頂掠過,一發碩大的炮彈從高空中栽下來,落在冰河上,一團黑紅色火光膨脹開來,冰麵劇烈一抖,碎冰噴泉似的噴起二三十米高,這等威力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盧象升扭頭望向那個大大的窟窿和以窟窿為中心飛速擴散的裂縫,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怒火,發出一聲狂嘯:“關寧軍!!!”
咻咻咻————
一連三發炮彈落下,每一發都要在遼河冰麵上炸出一個直徑十幾米的大窟窿,正從冰麵上有秩序地撤過西岸的明軍民夫、輔兵被爆炸衝擊波高高拋起,撕成碎片,鮮血、裂肢、碎肉傾泄在冰麵上,原本雪白的冰麵一片血紅,紅白對比,格外的恐怖與猙獰。看著炮彈不斷飛過來,看著清軍鐵騎布列如牆緩緩逼近,所有人的心都一直往下沉。這是著名的160毫米長身管臼炮,天雄軍的製式裝備,在出征的時候也調撥了八門給關寧軍,加強關寧軍的攻擊力,萬萬沒想到現在這些天雄軍好心送出去的大炮現在居然用來對付他們!清軍的企圖很明顯了,他們就是要用臼炮將冰麵炸開,把盧象升與西岸的部隊隔絕開來!現在他身邊就也就那麼七千來人,一旦與西岸隔絕,前麵是動若奔雷的滿洲鐵騎,後麵是冰冷刺骨的冰河和四分五裂的冰麵,就算他是孫子再世,白起重生,最終也隻有被滾滾鐵騎淹沒的份!
王若賓所部下轄的四門120毫米雷擊炮奮力還擊,成排炮彈砸入清軍騎兵中間,連人帶馬一並掀翻,湧動的騎兵海中間被炸出一片片空白地帶,但馬上又被填滿了。東岸明軍神情慘然,他們知道自己完蛋了,如果繼續跟建奴對峙,放任建奴轟開冰麵,他們一個不拉,全部都得死在這裏!而趁著冰麵還沒有被轟開,趕緊逃跑的話,清軍鐵騎乘機橫衝而來,他們還是得死!從關寧軍的臼炮炮口對準他們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盧象升,他們心目中的戰神。
盧象升將那名刺客甩給身邊親衛,嘴角微微抽搐,厲聲下令:“槍騎兵出列!”
所有槍騎兵立即出列,布列如牆。
盧象升指向不遠處炮口衝這邊噴起的白色氣浪,說:“隨我來,鑿穿建奴的陣列,殺向他們後方,把那些大炮毀掉!”
區區兩百人————不,經過剛才一場血戰,已經不到兩百人了,就想打穿上萬滿洲鐵騎的陣列,直撲後方,摧毀大炮?這無異是飛蛾撲火。但槍騎兵從上到下都無一人提出異議,隻是握緊馬槊,按撫著有些驚慌的戰馬,讓它作好衝刺的準備,以前來回應統帥的命令。
盧象升望向身後那一千多名同樣沉默的子弟兵,眸間掠過一抹痛徹心靡的痛楚,聲音有些顫抖:“你們,都出列,用屍體壘成工事,擋住建奴鐵騎,掩護所有民夫和友軍過河!”
這意味著包括他在內,這一千五百名天雄軍步騎精銳都要在東岸長眠,他是下定決心犧牲這一千多子弟兵來換取兩岸幾萬明軍士卒、民夫的性命了。至於值不值得,他沒有想過,也懶得去想。
天雄軍步兵二話不說,兩個一組將地上的屍體抬起來,一具具的壘起來,敵軍的,友軍的,一視同仁,一道血肉築就的胸牆以驚人的速度成形。炮彈呼嘯之中,鐵騎環逼之下,他們依然是那樣的冷靜、從容,無一人對統帥這道太過無情的命令提出異議,軍令一下,立即執行,如同一台冰冷的戰爭機器,冷靜和沉默得讓人害怕。
又是一排炮彈落下,冰麵破碎得更加厲害了。盧象升對一眾非天雄軍體係將領說:“趕緊帶上你們的部隊撤過去,在對岸組織防禦,我們堅持不了多久的。”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支馬槊,長嘯:“槍騎兵,跟我來!”
一名昌平軍副將突然撲出,死死勒住陰山雪的馬韁,淚流滿麵,大叫:“侯爺,你快帶你的部隊撤,這些建奴,我們會替你擋住的,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