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牆後麵不斷迸出一道道火舌,槍聲跟爆豆似的響個不停,衝鋒的騎兵一片片的倒下。
高迎祥瞪著那小小的,卻跟鐵核桃一樣難啃的清風店,兩眼紅得幾欲噴血。該死的天雄軍,難道他們全軍都裝備了火槍,別的武器通通都不用了麼,竟然這麼多火槍手!
他猜對了,為了這一戰,天雄軍將這幾年攢下的老本全部拿了出來,火繩槍,燧發槍,佛郎機炮,有一支算一支,有一門算一門,一共湊出了一萬五千名火槍手,一百六十門大小佛郎機炮。一萬五千名火槍手分成三排,躲在全長三千米的胸牆和鐵絲網後麵,照著衝上來的流寇流番射擊,其火力密度令人絕望。偶爾有一些流寇衝破了鐵絲網和鹿砦的阻攔,馬上就被佛郎機炮發射的霰彈打得支離破碎,沒有一個能活著衝到天雄軍麵前。
而在高迎祥後麵,那些蒙古騎兵在掃蕩了流寇主力的接合部之後,並沒有如高迎祥所料的那樣發動進攻。在高迎祥困惑的目光中,大批馬車被開了過來,馬車與馬車之間以鐵索相聯,一堵牆似的橫亙在高迎祥後方。那些蒙古騎兵下馬,在馬車後麵拉開了滑輪複合弓……以騎兵打步兵,他們硬是拉得下臉皮來作混凝土式防禦!流寇出動步兵攻了幾次,每一次都讓箭雨給射了回來。
他們已經被合圍了!
當然,這個包圍圈尚未合口,左右兩翼都是敞開的,留出了兩條逃生的道路,但是高迎祥敢拿腦袋去打賭,如果他真的率領部隊從這條窄窄的逃生通道逃走,那些躲在馬車後麵的蒙古騎兵馬上上馬,銜尾追殺,叫他們全軍覆沒!
好毒的打法!
流寇出動步兵再一次發動進攻,這次扔下了一千多條人命,終於衝到了胸牆前,眼看就能跳進天雄軍的防線裏大開殺戒了,誰知道從胸牆後麵拋出上千個帶著長木柄的鐵疙瘩,緊接著就是一陣連綿不絕的爆炸巨響,流寇麵前爆出大團火光,尖銳的彈片激射而來,撕裂他們的肉體,放出大股汙血,慘叫之聲震天動地的響起。後麵的都讓這血肉橫飛的慘狀給嚇著了,麵色慘白,沒命尖叫著逃了回來。這是手榴彈的威力,從南陽那邊弄過來的,第一次大量使用,取得了非凡的效果,把流冠給炸慘了。
高迎祥看得臉都白了,這又是火槍又是手榴彈的,還怎麼打啊,就算他們全部都壓上去,也無法衝破人家的防線嘛。部隊已經無法再次發動進攻了,他憤然騎馬來到陣前,怒吼:“肅毅侯,久聞你雖然是文人出身,但身負絕力,勇冠三軍,所向披靡,高某還以為你是條硬汗,沒想到兩軍對陣,你盡用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不敢真刀真槍的與高某較量!”他嘶聲咆哮:“高某不服!”
盧象升站在胸牆後麵,神情平靜,看著這位讓整個大明都動蕩不安的流寇首腦,淡然說:“高將軍,你也是身經百戰了,伏擊、夜襲、圍點打援、詐降等戰術使得出神入化,怎麼還會天真的以為盧某必須真刀真槍的跟你較量,才能讓你服氣?戰爭豈是用來讓人服氣的?”
高迎祥麵目扭曲,聲似獸吼:“你率領著大明第一強軍,由始至終都不敢跟高某堂堂一戰,高某就是不服!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算什麼本事?有種的站出來,跟我們真刀真槍的廝殺!”
盧象升說:“我不會這樣做,因為我每一名士兵要訓練出來都並不容易,他們的生命非常珍貴,我必須用盡一切辦法讓他們少犧牲一些,才對得起他們的父母兄弟。高將軍,這一戰你們沒有半點取勝的希望,還是投降吧!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能少流一點血也是一樁功德。”
高迎祥厲聲說:“我不服!我寧死不降!”
盧象升歎氣:“那我們隻好將你們全部消滅了。”
高迎祥正要說話,遠處蹄聲悶雷般炸起,大批騎兵飛馳而來,他的心又是一沉,遁聲望去,希望能看到劉宗敏、李自成他們的旗幟。
結果他看到的是他們那血淋淋的,被挑在槍尖上的首級。
兩千槍騎兵,兩千蒙古輕騎兵,傾泄而來,跑在最前麵的那批槍騎兵用馬槊將流寇那幾員大將的首級高高挑起,讓所有流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出所料,這幾顆首級在流寇中間引發了災難性的恐慌,所有人駭然相顧,麵無人色。這也是流寇的一大弱點,他們在很大程度上是靠著個人崇拜維持的,一旦他們最為倚重的幾個主心骨死了,他們的軍心就完全亂了。高迎祥定定的看著李自成那雙目圓睜的頭顱,發出一聲長長的哀號。這是他最為倚重的一員愛將,連他都死了,隻能說明那兩萬騎兵已經完了。他好不容易才拚湊出來的騎兵已經完了,他自己又被夾在天雄軍的步騎軍之間,插翅難飛,完了,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