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龍是個愛麵子的人,他裝逼失敗了,覺得很沒麵子,自然要想辦法把麵子掙回來。於是,他一聲令下,六百名重裝步兵解開包袱,取出鐵甲迅速披上,很快,一群移動的人形坦克出現在旅順守軍麵前……隻見這些家夥頭戴鋼盔,臉部罩著造型猙獰的鐵麵具,隻露出兩個眼窩來,肩部、胸部、手臂、腿部……都用大塊孤形鋼板罩得嚴嚴實實,胸甲幹脆就是一整塊孤形鋼板,由於水力衝壓機床日益成熟,可以加工更大的構件,原先那種六塊鋼板聯接而成的胸甲已經被淘汰了。這些重裝步兵從頭到腳都罩在厚厚的鋼板之下,每走一步都會發出駭人的鏘鏘之聲,再加上他們手中那把沉重而鋒利的巨斧,當真是讓人不寒而栗,估計後金騎兵寧願去衝擊一萬明軍組成的軍陣也不願意來碰這六百名重裝步兵組成的方陣!旅順守軍看傻了眼,不少軍將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那一台台從自己身邊走過的人形坦克,直吐舌頭:“我的乖乖,這樣一副甲得值多少錢啊!?”
在他們眼裏,這些重裝步兵不是一支部隊,而是一座移動的金庫……
六百名重裝步兵的到來讓旅順起了一陣騷動,目睹了這些黑鐵塔的英姿之後,士兵們都士氣大振,變得精神抖擻了。李岩精通兵法,對軍心士氣的感覺再敏銳不過,看著如釋重負的旅順守軍,他笑了笑,對紅娘子說:“看樣子,大人帶六百重裝步兵過來是對的,隻有重裝步兵才能起到這樣的效果,換了六百名騎兵或者六百名長槍兵,都很難振奮軍心。”
紅娘子說:“可不是麼,看著這些渾身披甲的大塊頭,我都有點頭皮發麻!”
李岩悠然說:“六百重裝步兵到來便讓守軍士氣大振,如果六千登萊新軍全部到達,又該是何等局麵?”
紅娘子有點揪心了,捅了捅他:“你……你該不會真的是想給那個小屁孩賣命,給這個朝廷當官吧?”
李岩笑了笑,說:“打完這一仗再說。”此時的李岩確實還沒有打定要給楊夢龍賣命的主意,他對明朝是失望透頂了,明知道一堵牆已經被雨水泡爛了,正在倒塌,誰還會去扶啊,沒衝上去踹兩腳算好的了。但是在他看來,這國家再爛也是他的母國,他可以罵,甚至可以造反,外人卻是碰都不能碰的,如果想乘虛而入,他將舍命捍衛這個他曾經切齒痛恨的母國————比如說現在。
進入了旅順大家才發現,這座港口城市其實很破爛,偌大的城市,很多房子都空蕩蕩的沒有多少人氣,更多房子已經倒塌,瓦礫也沒有清理,上麵長出了一束束野草。它曾被後金攻陷過,東江鎮迭經死戰,好不容易才將它奪了回來,此後雙方又在旅順展開過異常激烈的攻防戰,旅順反複易手,慘烈的戰爭早已將這座城市弄得滿目瘡痍了。城裏有不少平民流落街頭,但並不顯得擁擠,相反,還空蕩蕩的,現在這座城市裏的人口僅相當於它所能容納的人口的兩成多一點,看上去沒有多少人氣。那些難民拖家帶口住在廢墟中,渾身都是汙泥,髒兮兮的,神色驚恐、麻木,用一種冷漠而空洞的目光看著從身邊走過的士兵,這種目光讓每一名士兵都渾身顫栗。他們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難,戰爭奪走了他們的一切,隻留下一具具空洞的軀殼。楊夢龍看到一個麵黃肌瘦的孩子捂著肚子蹲在街邊,發出痛苦的喘息,眉頭一皺走了過去,問:“怎麼了?”
那孩子吃力的抬起頭,呆呆的看著他,那張還很稚嫩的臉看不到一點肉,幾乎就是一張薄薄的皮裹著個骷髏,嘴唇翕動著,氣息奄奄:“餓……餓……”
楊夢龍瞪著李惟鸞:“怎麼回事?”
李惟鸞說:“城裏糧食有限,隻能確保他們每天吃一頓飯。他應該是搶不過別人,所以才餓成這樣的。”
楊夢龍問:“為什麼不多發放一點糧食?”
李惟鸞苦笑:“哪裏有什麼多餘的糧食?再怎麼節省,也隻能吃上十幾天!”
楊夢龍說:“我說有就有!登萊船隊很快就啟航了,船上載著上千石糧食,夠你們吃的,現在,馬上去弄點吃的東西給這些難民!”
李惟鸞沉聲說:“將軍萬萬不可!海上風高浪急,難以預測,誰也不能確保船隊能準時到達,必須作萬全的準備!萬一運糧船隊沒到,糧食卻吃光了,這仗就沒法打了!”
楊夢龍怒衝衝的說:“如果人都死光了,打這仗還有什麼意義!?”從幹糧袋裏拿出一塊黑乎乎的餅幹塞到那孩子手裏,說:“拿去弄點開水就著吃……味道不是很好,但是能頂肚子,這一塊夠頂半天了。”想了想,幹脆把整袋幹糧都塞給那孩子,“都拿去,和你的家人一起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孩子呆滯的眼睛恢複了一點點神采,呆呆的說:“沒家人了,都死了……”
楊夢龍有些心酸的歎了一口氣,心裏泛起一種無力感。他能給這個孩子幾塊餅幹讓他活下去,可他沒有辦法讓孩子的家人活過來,把那一個個已經破碎了的家庭重新粘合起來。他用力拍了拍那個孩子的肩膀,說:“活下去,努力活下去,會好起來的。”說完,站了起來,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