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坡並不高,也就五十米左右的樣子,不過這一帶地勢平坦,有這麼個製高點就能看出老遠了。十幾騎小心的分開灌木,爬上了緩坡,放眼眺望遠處,看看到的情景讓他們呆若木雞。
火流!
數以萬計的火把彙成的、朝著金州、旅順方向席卷而去的火流!
後金騎兵人手一支火把,迎著海麵吹來的夜風縱馬疾行,那一支支火把靜止的時候就像從天上墜落撒滿一地的星辰,當它們移動的時候,則像是一條火焰形成的河流,那壯麗的畫麵,還有那衝天的殺氣,讓這些哨騎都渾身發冷,說不出話來了。
大淩河一役之後一直躲在遼東腹地舔傷口,休養生息的後金終於對去年東江鎮攻陷蓋州的行動作出了回應,他們已經受夠了東江鎮沒完沒了的騷擾,決心割掉這塊痔瘡,哪怕為此流血也在所不惜!看這架勢,他們至少出動了三個旗以上的兵力,不把金州旅順連根拔起,誓不罷休!
嗖嗖嗖嗖!
還沒來得及為這壯麗而恐怖的場麵發出一聲驚歎,利箭便破空而來了。後金足有兩代人是在戰火中度過了整個青年期,個個都身經百戰,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緩坡的作用。為了確保大軍主力調動的隱秘性,他們撒出了比東江鎮多幾十倍的哨騎,張開威力警戒幕,黃玉郎這股小小的哨騎正好撞上了他們的獠牙,月色之下,二三十名剽悍的輕裝飛騎士呼嘯而來,強弓拉成滿月,箭若聯珠,射向占據了這個小小的製高點的明軍哨騎。他們箭法精準,而且勁道極足,當即就有三四名明軍哨騎被射中要害,慘叫著栽倒在地,痙攣了幾下就沒了動靜。那忠厚漢子厲聲喝:“下馬,張弩,把他們射回去!”
這些哨騎都是明軍中最為剽悍敢戰的銳卒,裝備自然不差,馬刀鐵甲自不必說,每人還各配備了一具山桑弩,他們就不止一次用山桑弩伏擊過後金的哨騎,讓建奴死傷累累。接到命令,剩下十一名哨騎二話不說,翻身下馬,卸下強弩踏機上弦,將一支弩箭嵌入箭槽,一係列動作流利之極。黃玉郎舉起強弩正要射,那忠厚漢子重重一推,將他推開:“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麼?趕緊回去報告黃帥!”
黃玉郎咬牙說:“我們一起出來的,要走一起走!”
那漢子一張忠厚木訥的臉微微有些扭典,厲聲喝:“屁話!難不成你想讓大家都死在這裏,然後守衛金州旅順的弟兄還在夢中就被建奴割掉腦袋嗎?快走!”
噔噔噔噔!
一陣金屬顫音響起,弩箭暴射而出,好幾名正縱馬飛馳的後金輕裝飛騎士像是被絆馬索拌了一下似的,連人帶馬仆倒在地,這玩意還真好用!射完這一支箭,所有人用最快速度裝箭,衝黃玉郎怒吼:“快滾,別礙著老子殺敵!”
黃玉郎鼻子有點酸,聲音哽咽:“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那忠厚的漢子扣動機括,噔的一聲,一名衝到三十步內了的後金騎士手中的強弓扔出幾米外,捂著一截留在體外的短短的箭杆慘叫著跌落馬背,當即掛了。這番動靜可不小,四下裏蹄聲雷動,也不知道多少後金騎兵朝他們殺了過來。他臉部股肉抽搐了一下,說:“哪來那麼多廢話?逢年過節記得燒點紙錢給弟兄們在陰間享用就行了,滾!”
最後這個字簡直是用吼的。
黃玉郎一咬牙,跳上馬背勒轉馬頭,衝著天空發出一聲狂吼,馳下緩坡朝著旅順飛馳而去。而在他背後,十來個弟兄正忍受著蝗蟲般飛來的利箭用強弩據地而射,射完兩支箭,馬上拔刀朝已經殺到麵前了的後金騎士撲去,與他們戰作一團,這支小小的哨騎頃刻之間就被滾滾鐵騎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