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烏雲四合,電光飛舞,綿綿雨絲淅瀝瀝的飛墜而下。
應該說,膠東半島的氣候是很穩定,很溫和的,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全年無霜期在一百六十五到二百五十天之間,再加上地勢平坦,土地肥沃,農作物可以一年兩熟,簡直就是天堂一般。但是今年的氣候似乎有點兒反常,到了八月,冷雨一場接著一場,讓道路泥濘不堪,著實煩人。
大隊明軍士兵沿著官道慢騰騰的往前挪,隊伍淩亂,一個個跟泥猴子似的,很多士兵都受不了沒完沒了的冷雨,抱怨聲不絕於耳。將領的家丁騎著快馬來回飛奔,揮舞著皮鞭要大家快點走,結果招來陣陣咒罵。這些部隊已經有一天沒吃過飯了,士氣低落,想快也快不起來。有人幹脆往路邊一坐,叫:“不走了,不走了,打死我也不走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皇帝還不差餓兵呢,都一天沒有吃飯了,還能指望他們有多聽話?
————明軍的行軍能力就那麼回事,動員一萬人馬千裏遠征,也就幾百個家丁親信能在規定期限內趕到目的地,戰兵和輔兵則要遲上半個來月才能陸續到達,而且別指望能夠全員到達,一路上傷的病的逃的不在少數。當然,總指揮官也不會奢求部下能夠全軍按時到達,能把戰兵和家丁帶過來就算完成任務了,至於那些輔兵……能來六成就算人品爆發了,反正也沒指望他們能在戰場上發揮什麼作用。所以,像現在這支明軍這樣的表現,實在太正常了,如果他們不抱怨不磨洋功,那反倒不正常了。
登萊叛亂持續了九個多月,叛軍肆無忌憚的大屠殺幾乎將這片富庶之地變成了無人區,自然也就別指望地方官吏能夠提供飯食了。這支軍隊已經斷炊兩天了,士兵們一個個饑腸轆轆,餓得渾身發軟,全靠家丁們的皮鞭鎮壓著他們才沒有鼓噪而歸。帶隊的參將吳勝自然也很清楚這一點,盡管他的部隊走了大半天都還沒有走出十裏路,他也不敢過於催促,再催部下就要造反了。他抹掉臉上的雨水,問哨騎:“前方有人家嗎?能否買到一點糧食?”
哨騎一個勁的搖頭:“回大人的話,別說人,連隻活雞都沒有!”
吳勝歎了一口氣,說:“再仔細找找,就算是廢墟,也要認真找一找,但願能找到一點糧食,讓弟兄們墊墊肚子。”
哨騎抱拳一禮,縱馬而去。
吳勝轉頭叫:“弟兄們,大家再加一把勁,我們馬上就能到達萊州了!到了萊州,就有飯吃了!”
士兵們有氣無力的回應著年輕的參將,沒有歡呼,隻有呻吟。這樣的空頭支票聽多了,他們也不當一回事了。
吳勝對此也很無奈。他也想讓自己的部隊吃飽喝足,精神抖擻的去打仗,但是一來囊中羞澀,二來,人都讓叛軍給殺光了,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所以大家隻能餓著了。他再次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喃喃咒罵:“這幫該死的叛軍!”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小隊黑衣騎士冒雨疾馳而來,他們身上披著一種看上去很像鬥蓬,卻把全身都裹進去了的奇怪衣服,外麵還縫著厚厚一層防水桑皮油紙,製成了最原始最簡陋但絕對實用的雨衣————這玩意大家還是頭一回見。這些黑衣騎士從路邊飛馳而過,一邊縱馬飛馳一邊操著濃濃的陝西腔或河南腔叫:“各位戰友,請站到路邊讓一讓,我們的部隊馬上就到了,請你們站到路邊讓一讓,讓我們先過去!”
這些士兵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現在可逮到出氣筒了,紛紛破口大罵:“那膜個邪逼(浙江話,意思是“你媽個XX”),讓老子給你們讓路?你們算老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