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鍵喃喃自語:“怎麼沒有人教過我這些?書裏也沒有……”
楊夢龍說:“因為教你讀書的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他們不知道老百姓過得有多慘,更不知道一碗飯,一碗麵條得經過多艱難的勞作才能吃到嘴裏,當然,他們也不屑去知道,他們腦子裏隻有那所謂的聖人之道!”指向正在遠處勞作的農民,有些無奈的說:“就算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你還是做不來,因為問題是出在人的身上,不是出在地的身上。”
朱聿鍵好奇的問:“為什麼?”
楊夢龍說:“他們饑腸轆轆,衣不蔽體,還得受監工的責罵鞭打,沒日沒夜的辛苦勞作,用自己的血汗供你們這些王子公孫錦衣玉食,他們的家人卻有餓死之虞,換作你是他們,你會怎麼想?你還會賣力的幹活嗎?以前他們是沒得選擇,隻能麻木的忍受,現在他們有了更好的選擇了,信不信不用到明年,你的佃農就會跑得一個不剩,然後你就隻能有舞陽衛的軍田或者工廠裏看到他們?”
這點朱聿鍵不信還真不行,這兩年他莊田裏的佃農已經跑掉了兩成,而且跑的越來越多,王府總管都抱怨說再這樣下去,就沒有人給王府種地了。最麻煩的是,一直由唐王府壟斷的糧食市場也遭到了舞陽衛強有力的衝擊,比傳統麵粉要便宜太多、產量更高出十倍不止的土豆澱粉、甘薯澱粉一船船的投放到江淮地區,讓王府的糧食銷售量直線下跌,收入嚴重縮水。糧食收入一直是唐王府的主要收入來源,現在這一塊的收入縮水了,對他們的打擊就可想而知。更可怕的是,這僅僅是個開始,舞陽衛擴張的勢頭還遠遠沒有達到極限,想在糧食買賣上跟舞陽衛競爭,那純粹就是腦子進水了。
他眉頭緊皺:“那可怎麼辦?還請將軍教我!”
楊夢龍說:“再送我四百頃良田,我教你既能從土地上獲得十倍的收益,又能讓農民感恩戴德的辦法。”
一頃等於一百畝,四百頃就是四百畝了,再加上此前送的那四百頃,好家夥,唐王府的田產一下子給砍掉了近三分之一。朱聿鍵沉吟良久,一咬牙,說:“行!唐王府在泌陽尚有良田三百頃,全送給舞陽衛!在葉縣也有一百五十頃,雖然不算良田,但是也算是中田了,一並送給舞陽衛!”
楊夢龍咋舌,乖乖,幾萬畝田說送就送,真夠大方的!這個錢串子把手一伸:“田契拿來!”
朱聿鍵說:“田契在王府。”
楊夢龍說:“走走走,趕緊去拿!”
真夠急性子的……
朱聿鍵笑了笑,說:“那我們就一起到王府去暢談吧。”
楊夢龍很爽快,將朱聿鍵拉出麥田,跳上馬背,一道煙似的朝王府飆去……
南陽府衙同樣有點亂,因為……又到了要給唐王府發工資的時候了。就在幾天前,方逸之被告知,福山王————也就是朱聿鍵的叔叔又生下了三個兒子!這意味著南陽府的財政開支又大大的增加了一筆,這位一向溫文爾雅的知府差點掀了桌子,你們這幫王八蛋幹脆就搬到府衙來吃死我算了!整個南陽的稅收加起來都不夠支付唐王府的俸祿,這是何其的悲催!他現在正在和新野、社旗、方城、鄧州等幾個縣的縣令商量,要聯名上書朝廷,讓朝廷削減一點宗室的俸祿,不然南陽真的要被這幫鳳子龍孫給吃死了!
新野縣令哀歎:“本縣的良田十之八九成了唐王府的莊田,山林湖泊也盡歸唐王府所有,老百姓別說種田,連上山砍柴,下河打魚都不行,長此以往,如何得了!”
社旗縣令更是苦笑:“你們那裏還算好的,坐擁南陽精華之地,日子還過得去,我們這邊就不一樣了,本來土地就貧瘠,唐王府又控製了所有良田,老百姓差不多跑光啦!”
浙川縣令同樣叫苦連天:“福山王剛剛上奏朝廷,乞要我們那一帶的礦稅!浙川本來就夠窮了,就靠那點礦稅撐著,萬一連礦稅都讓他拿走了,浙川百姓真的沒法活了!”
方逸之沉吟片刻,說:“要不我們到王府去麵前世孫,據理力爭,請他減一些租子,退還一點礦稅?”
幾個縣令都是大搖其頭,表示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藩王有多貪,他們都領教得多了,想讓他們把吃進嘴裏的肉吐出來,真是難過登天!
師爺走進來,告訴方逸之:“楊將軍到唐王府作客去了!”
所有人都悚然一驚,藩王與一地總兵私相往來,這可是犯大忌的!方逸之猛一擺手,叫:“備車,去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