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衛吹響重新整隊的號角,蒙古騎兵也迅速跟這幫天煞星脫離接觸,聚集到嶽托的將旗周圍,原本昏天黑地的戰場暫時恢複了平靜。
僅僅是暫時的而已。
躲在營壘裏的關寧軍和隨軍民夫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戰場的風吹草動。剛才那場火星撞地球般的惡戰把他們給嚇著了,他們何曾見識過如此慘烈的血戰?又何曾見過後金讓人打得如此狼狽?不少人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但是戰場上那成堆的屍體和在血泊中蠕動呻吟的傷兵卻告訴他們,這一切再真實不過了,真實到讓他們腦海一片空白,完全忘記了自己該幹點什麼。
所以,他們隻有旁觀的份了。
嶽托瞪著那片墨雲般的旗幟,兩眼噴血。傷亡數字已經統計出來了,在跟舞陽衛那場持續不到二十分鍾的激戰中,鑲紅旗足足扔下了七百多具屍體,還有好幾百人負傷,讓他欲哭無淚的是,各旗視若心肝寶貝的白甲兵,也被幹掉了不少於五十個,大多是被明軍的重裝步兵幹掉的,死得很難看。蒙古人的損失他沒興趣也沒勇氣去統計,反正這個數字能讓汗王血壓爆表,怒火衝起三千丈就是了。如果是輸給關寧軍,倒還說得過去,畢竟關寧軍一直是後金最強大的對手,可問題是,他是輸給一支名不經傳的明軍,對了,也就是那支汗王口中初出茅廬的黑衣飛軍,能日行一百五十多裏的那支新軍。南征北戰無往不利的鑲紅旗居然讓一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新軍打得這麼慘,嶽托此時的心情就像一位重量級拳擊手讓一個瘦弱的街邊混混摁進臭水溝裏暴踹了一頓,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了。利用蒙古人拖住舞陽衛之機,他迅速調集了分散在整個戰場的所有兵力,作了周密的部署,甚至還把三門原本準備用作攻打明軍營壘的野戰炮也給拖了過來,他發誓一定要將這支明軍殺個片甲不留,用他們的血祭奠慘死在他們刀下的鑲紅旗勇士!
舞陽衛也迅速整隊,原本在後麵斷後的射士和火槍手在補充了弩箭之後迅速出現在前沿,而從頭到腳都被鮮血糊了一遍的重裝步兵扛著他們那令人膽寒的巨斧退入方陣中心不見了,隊形的重整、變換十分流暢,幾千士兵居然無一人發出聲音,真是個難纏的對手。鑲紅旗和蒙古軍都喘著粗氣,瞪大眼睛打量著這個對手,不少人臉上露出一絲恐懼。居然能在這些驕狂的女真武士臉上看到懼意,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了。
兩支大軍隔著兩百步左右,沉默的對峙。
由於屍體實在太多了,必須先清理開屍體炮車才能移動,因此那三門野戰炮直到現在都沒能推上來,嶽托隻能再等等。他打量著這支給了他一個血的教訓的明軍,越看越納悶,這支明軍跟其他明軍太不一樣了!他策馬出陣,朗聲叫:“我乃大金三貝勒長子,鑲紅旗固山額真嶽托,請明將出來說話!”一口漢語十分流利,看來平時沒少下苦功。
鍾寧聽得清清楚楚,叫:“大人,那建奴頭子叫你出去說話呢!”
楊夢龍撇撇嘴,說:“出去就出去,老子迎風也能尿三尺,會怕他?”衝正在搬運火炮的炮兵嚷:“動作快點,趕緊把大炮送到陣前安裝好,老子要出去跟那建奴頭子說幾句話,如果他使詐放冷箭,你們就馬上開炮轟他娘的!”
炮兵們爽快的應諾,加快了速度。
如果後金炮兵有幸見到他們那喪心病狂的“大炮”,估計會嚇昏過去……
楊夢龍策馬出陣,跟嶽托隔著一百來米遠,揚聲說:“老子楊夢龍,這支部隊的指揮官!”
嶽托見出來的居然是個連胡子都還沒長出幾根的娃娃臉,不禁一怔。這小小年紀,居然就能統率這麼一支虎狼之師?真是見了鬼了!心裏驚疑不定,表麵上卻十分平靜,衝楊夢龍拱拱手,說:“楊將軍,幸會幸會!”
楊夢龍皮笑肉不笑:“幸會!我說嶽托,你真不厚道,剛才說好了單挑的,你那幫手下一個個二話不說,挽弓就射,還是不是爺們了?”
嶽托陰惻惻的說:“你的手下也沒好到哪裏去,本貝勒身邊幾名白甲兵全死在你們的強弩之下,就連本貝勒也挨了一箭,差點就沒命了!”指了指金盔,讓楊夢龍看到,他的金盔上至今還插著一支斷箭,箭杆足有拇指粗細,洞穿了金盔,可見這一箭威力有多嚇人。
楊夢龍回頭怒吼:“剛才是哪個渾蛋放冷箭的?給老子站出來!”心裏說:“娘的,居然沒射死他,回頭非讓那小子射上一萬箭,好好練練箭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