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虎必須承認,盧象升算是捏住了後金的命脈了。後金最大的弱點,就是人丁稀少,就算把漢軍把蒙古軍把十五歲的孩子五十歲的老人都算上,能戰之兵也不過十幾萬人,真正的精銳之師,也就皇太極親自率領的那五六萬人,如果明軍真的能一仗拚掉他們一兩萬,對於他們而言,就是滅頂之災了!但是拚掉這一兩萬人之後呢?戚虎可不認為舞陽軍和天雄軍還有機會從頭開始,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兩塊欣欣向營的地方啊,一旦這兩支強軍沒了,南陽和大名道的軍戶們拿什麼來保護自己千辛萬苦開墾出來的軍田,建起來的作坊!他說:“大人,聽我一句勸,不要逞強!現在天雄軍旗開得勝,取得了不錯的戰績,對朝廷也交代得過去了,就此撤回關內繼續積蓄實力,待到羽翼豐滿了再跟建奴一決高下,可好?”
盧象升問:“那大淩河城怎麼辦?”
戚虎說:“無力回天,沒看出樞輔大人都不打算打下去了麼?何必再白白犧牲天雄軍將士,將這場毫無希望的戰事繼續打下去?”
盧象升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畏敵避戰,保存實力,我真的做不到。”
戚虎近乎哀求的說:“大人,我不是畏敵避戰!戚家軍在渾河畔全軍覆沒,戚家那麼多子弟死不瞑目,每每想起,我的心就像被滾油煎著一樣疼!現在有一支強軍作為倚靠,我比任何人都迫切的希望能夠橫掃遼東半島,血洗沈陽!但是現在這仗真的不能打,天雄軍的根基還很淺,經不起太大損失的!”
盧象升說:“我意已決,戚老不要再勸了。”
戚虎張了張嘴巴,還想再勸,但盧象升已經閉上了眼睛,他不好再勸下去了,有些落寞的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天雄軍、舞陽軍都是我親手編練,看著他們發展起來的,我真的不希望這兩支部隊有什麼閃失……”
兩個都不說話了,車廂裏陷入了寂靜,隻剩下冷風在呼嘯,吹得垃圾滿天飛,那嘯聲如鬼哭,如狼嚎,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讓人有些心驚。
寒冬夜裏的錦州城,安靜得有些嚇人。隻有祖府那邊燈火通明,歌舞通宵達旦,蜷縮在街邊層簷下冷得栗栗發抖的流民偶爾會抬起頭朝那邊望上一眼,又馬上低下頭去,用力搓自己凍得僵硬的手。那種歌舞升平、酒池肉林的生活離他們太過遙遠了,還是如何熬過今晚而不被冷死更現實一些。
同一個錦州,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後金大本營的王帳中,皇太極正在看著幾張紙條。這幾張紙條都是從錦州城裏飛出來的信鴿帶過來的,言簡意賅,加起來也不過三百個字,天雄軍的裝備,兵力,將領,一一列明,雖說稍有出入,但出入很小,已經很接近天雄軍的真實情況,對於一位兵家來說,這幾張小小的紙條,可謂價值連城。
他反複閱讀著這幾張紙條,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有些擔憂。
代善提著一壺茶湯走了進來,見他眉頭皺起,笑著問:“汗王為何眉頭緊皺?”
皇太極抬起頭,讓代善坐下。代善拿出杯子,給兩個人各自斟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湯,微笑:“年紀大了,這麼冷的天,身體有點兒吃不消。剛好還有一點茶葉,就用它煮了一壺茶湯暖暖胃……汗王,請。”
皇太極說:“三哥筋骨仍然強健,不輸於族中任何一位勇士,還遠未到認老的年紀呢!”端起茶湯呷飲了幾口,豎起一根大拇指:“好味道!三哥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
代善笑說:“我的手藝還是老樣子,主要是茶好,鹽好,奶酪好,調出來的茶湯味道自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