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戰場離錦州也就十一二裏路,而步兵如果吃飽喝足撒開腳丫子跑,半個時辰都不用就行了,問題是這些步兵在黑林子裏餓著肚子吹了一夜冷風,身體很虛弱,自然就別指望他們能有多快了,有好幾個走著走著便一跌仆倒,再也沒能爬起來。不過,在求生欲望的驅使之下,他們奮力邁動腳步,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終於,一個時辰後,錦州城那緊閉的城門出現在他們麵前了。這些死裏逃生的士兵激動萬分,紛紛跪倒在地上號啕大哭……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袍澤永遠留在了小淩河北岸,再也沒能回到錦州啊!
錦州城城牆上黑壓壓的全是人,孫承宗、丘禾嘉、祖大弼、祖大樂、吳襄、宋偉……這些赫赫有名的大將,還有成千上萬叫不出名字的守軍,還有無數百姓,都擠在城牆上探頭探腦的往北看。驃騎營那支先頭部隊護送遺體和傷員回來的時候也順帶向孫承宗報告了戰況,很快,整個錦州城都知道天雄軍初來乍到就跟建奴狠狠的打了一仗,斬獲近四百首級了,全城震動!老百姓和士氣低迷的守軍像是被打了一支強心針,士氣為之大振,而關寧軍將領則在心裏冷笑:在野地浪戰中以騎兵對騎兵,以死傷百餘人的代價斬首三百四十餘級?你們就吹吧!要知道,當初令整個明朝為之振奮的寧遠大振,報級也不過四百而已,這還是依托堅城大炮死守取得的,野戰中斬首三百餘級……嘿嘿,我以為我們關寧軍夠能吹牛的了,沒想到天雄軍比我們還能吹!說白了,這些關寧軍將領就是來看好氣的,他們等著看天雄軍鼻青臉腫的逃回來的狼狽樣。
一抹火紅出現在白茫茫的地平線盡頭。
孫承宗輕聲說:“總算回來了!”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對他來說,天雄軍這次出去有沒有斬獲建奴首級不重要,有沒有救回被困的明軍殘餘部隊也不重要,隻要天雄軍沒事就行了。他練了一輩子的兵,更在盧象升組建驃騎營的時候給予了極大的幫助————沒有他幫忙,盧象升這輩子都不大可能湊得齊六百杆製作精良的馬槊————他如何看不出驃騎營訓練有素?練出這麼一支兵不容易,隻要經過幾場血戰,就是一等一的精銳了,要是就這樣被建奴吃掉,可就太可惜了!
丘禾嘉咳嗽著說:“這個盧建鬥,真是膽色過人啊,大敗之際,也就他敢於領兵出城去接應敗軍,而且全師而回……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句話還沒說完,這位老人又開始連連咳嗽了。他的身體一直不大好,時常咳嗽,吃什麼藥都不管用。用他的話來說,這是心病,身為錦州巡撫,重修大淩河城計劃的堅定支持者,看到大淩河之戰打成這個樣子,後金騎兵天天在錦州城外轉悠,他的心很不好受。
驃騎營那身火紅的戰袍在雪地裏再顯眼不過了,當他們走近的時候,就像一大片火焰正在蔓延,一些老百姓的心也跟著熱了起來,發出歡呼。祖大弼和祖大樂發現驃騎營的人馬雖然少了一些,但是橫著數豎著數,怎麼數都有四百多,不禁對視一眼:看來驃騎營的損失並不大啊,難道那些護送傷兵和遺體回來的小隊騎兵說的都是真的,他們當真是擊敗了建奴一個甲喇,斬首三百餘?再走近一點,大家看到,驃騎營一半多的戰馬的馬頸上都掛著一顆血淋淋的首級,此外還帶著好幾百匹繳獲的戰馬,馬背上還放著一副副盔甲和頗具後金特色的兵器,這些都是他們的戰利品。祖寬、曹變蛟的家丁的馬頸上也掛著不少首級,一個個得意洋洋的。關寧軍瞠目結舌,有些不大爭氣的家夥口水都流出來了,眼冒綠光伸出手指在那裏數:“一、二、三、四……好多首級啊!這些可都是賞金和軍功哪!”有幾個一臉懊惱,祖寬在決定隨驃騎營出城的時候也邀請過他們,但他們被建奴嚇破了膽子,不敢去,現在倒好,一份天大的戰功就這樣與自己擦肩而過了,看著那一顆顆首級,還有趾高氣揚的祖寬,他們腸子都悔綠了!
老百姓想的沒那麼複雜,他們隻覺得痛快。這麼多年,總算是在野戰中贏了建奴一回,真是揚眉吐氣啊!他們放聲歡呼:“無敵飛軍!無敵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