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裏逃生的士兵一聽還要繼續往前,嚇得臉都白了,紛紛叫:“幾位大人,可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要撞上建奴大隊人馬了,那是多少人都不夠死的!”
曹變蛟傲然說:“小曹我今天就是要跟建奴大隊人馬過兩招,看看號稱滿萬不可戰的建奴有多大的能耐!”連地上那七顆具有爭議的首級都不要了,帶著家丁繼續往前挺進。祖寬朝那幫子窩囊的關寧軍逃兵打了個眼色,帶人跟上。天雄軍拿出一些幹糧扔給這些仍然上氣不接下氣的士兵,讓他們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好跑快點,然後跟了上去。前腳剛離開,後麵就煙塵四起,幾百號人扭作一團,搶幹糧,搶首級,搶蒙古騎兵遺棄的物品,一個個勇往直前,勢如猛虎,拳腳如風,哪裏還有半點驚恐和畏縮?比打建奴還勇猛十倍!
但是很快,遠處傳來的隆隆蹄聲打斷了這場爭鬥,這幫打得頭破血流的家夥這才意識到這裏不是錦州城,他們隨時可能被後金騎兵追上!發熱的頭腦以驚人的速度降溫,降溫的範圍大了點,連後背都是涼颼颼的,一聲“跑啊!”大家攥著剛才拚死拚活才搶到的手東西,兩片腳掌上下翻飛,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之魚,跑得隻剩下一道煙了。
黑林子旁,一塊兩裏餘寬的、平坦的草地上,大隊騎兵正在對峙。
所謂的大隊騎兵,細細一算,也就不足兩千。曹變蛟和祖寬在方才那場砍殺中各自損失了十幾名精銳家丁,不過主力無損,而天雄軍沒有參戰,自然不會有什麼損失了,三支人馬加起來,超過一千。而在他們對麵,一大片血紅的旗幟高高飄揚,大隊盔甲上插有紅色背旗的騎兵神情冷漠,騎著高大的遼東戰馬,傲然睨視著明軍軍陣,數數人數,足有七八百,放在遼西平原上,這已經是一股令人膽顫的力量了。這支騎兵正在追擊一股躲在黑林子裏的明軍,在抓俘虜方麵,後金八旗是很盡心盡力的,俘虜就意味著包衣奴才啊,包衣奴才是每一個牛錄的寶貴財富,耕田種地放牧全靠他們了,不多抓點怎麼行?眼看他們就要將那股數量不少的明軍從林子裏逼出來了,冷不防的,明軍迎麵衝了過來,他們趕緊結陣,但一看明軍隻有千把人,目光馬上又變了,尤其是當他們的目光從天雄軍驃騎營身上掠過的時候,差點沒流出口水來!驃騎營那精良的裝備,讓這些後金騎兵都垂涎三尺!
沉默,對峙。
祖寬有些緊張,對盧象升說:“大人,建奴勢大,不可力敵,我們還是撤吧!”
盧象升寒聲說:“明明是我眾敵寡,何來建奴勢大之說!”
祖寬額頭冒汗:“大人有所不知,建奴弓馬嫻熟,膂力過人,一人可力敵我方數人,這七八百人,足以衝垮我軍數千人了……”
盧象升說:“今天盧某就要看看他們是怎麼個了得法!”策馬上前,隔著一箭之地打量著後金旗幟,大聲問:“是正紅旗吧?”
後金騎兵中馳出一鐵塔般的大將,身邊還帶著個瘦小的通譯,嘰哩咕嚕一通,那個通譯學著他的語氣,囂張的叫:“我家將軍說了,正是正紅旗的虎賁!明狗,識相的馬上投降,如若不然,我家將軍定叫你們屍骨無存!”
盧象升說:“是正紅旗就行了!”從逃回錦州的明軍口中,他得知,長山之役中,正是正紅旗搶先一步渡過小淩河,切斷了明軍的退路,導致明軍全軍盡墨,這筆賬得好好跟他們算算。扔下這麼一句,他策馬返回陣中,喝:“拿刀來!”
那座黑鐵塔見盧象升扔下一句話就走了,有點犯愣,用滿語問通譯:“那明狗說什麼了?”
通譯說:“那明狗說‘是正紅旗就行了!’”
黑鐵塔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通譯諂媚的笑著,說:“主子,大概是因為我們正紅旗在昨天阻斷了明軍的退路,讓明軍全軍覆沒了,這明狗氣不過,想替死在小淩河北岸的明軍出口氣吧?”
黑鐵塔獰笑:“這幫明狗腦子被打壞了吧?幾萬人都讓我們吃光了,這麼點人還敢過來找我們算賬?我看他們是嫌命長了!”貪婪的瞅了瞅驃騎營的鋥亮的鎧甲還有那一杆杆製作精良的馬槊,舔了舔嘴唇,說:“這幫明狗蠢了蠢了點,不過裝備著實不錯,人人身披鐵甲不說,頸部還裹了鎖子甲,比我們還闊!”
通譯說:“可惜這些東西和他們的命一樣,很快就不屬於他們了!”
黑鐵塔大笑:“那當然!”嗆一聲抽出重劍,叫:“勇士們,明狗又來給我們送裝備送戰馬了!衝上去,打垮他們,粉碎他們,將他們的鎧甲、馬匹、兵器通通都變成我們的戰利品!”
正紅旗七八百名騎兵一個個眼冒綠光,揮舞著兵器嗷嗷狂叫,活像看到了一塊肥肉的野狼。事實上,人人披甲的明軍在他們眼裏,確實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明軍的披甲率實在太低了,絕大多數士兵連最低劣的皮甲都沒有,隻有將領的家丁才有資格裝備棉甲和鐵甲,現在這上千名明軍騎兵在他們眼裏,就是上千副鐵甲啊,此時不搶,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