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中原大地像是正在舉辦軍人馬拉鬆長跑競賽,一支支接到征調命令的大軍離開了駐地,朝北開去,終點站就是錦州。不過,他們在比的不是誰先到達目的地,而是誰更能磨蹭。比如說山東登萊的孔有德部,在八月就接到了征調命令,這位仁兄一個勁的訴苦哭窮,登萊巡撫孫元化隻好捏著鼻子供應糧餉兵器,要什麼給什麼,隻求這位仁兄快點動身,別弄得他裏外不是人。好不容易,孔有德覺得撈得差不多了,出發。本來從登萊趕到遼東,乘船是最快捷的,但是孔有德說山東水師的船爛光了,死活不願意乘船,要走陸路,孫元化也隻有聽他的,走陸路就走陸路吧。孔有德率領本部三千遼軍出發,沒幾天又跑了回來,繼續找孫元化提條件,說白了,他根本就不願意去遼西送死。孫元化有點上火了,恩威並施,孔有德無奈,隻好再次上路。但是這位老兄實在太能磨蹭了,照他們那速度,就算明年都到不了錦州。事實上孔有德也壓根就沒打算去錦州,他隻想這樣拖下去,一直拖到大淩河被攻破,祖大壽掛了,他就回登萊。
抱跟孔有德一樣的想法的將領不在少數,京師一帶的部隊還好,畢竟是在天子腳下,不敢做得太離譜,但是河南山東兩省的就不是這麼回事了,過條河都能磨蹭個五六天,性子急一點的監軍真的能活活氣吐血。大家都在磨蹭,盼著祖大壽快點完蛋,好把這份倒黴的差事給拖過去。隻是磨蹭是需要本錢的,沒有足夠的錢糧,在半路磨蹭絕不是什麼好主意,而錢跟糧食,正好是孔有德部十分缺乏的,很快,那幫遼兵就嚐到了苦頭,並且因此釀成了滔天大禍。
當然,也不是所有部隊都那麼磨蹭,一心要拿第一名的部隊還是有的。比如說天雄軍,日行百裏,快逾奔雷,令人瞠目結舌。舞陽衛也不差,二千五百名戰兵,一人一匹馬或者駱駝,同樣跑得飛快。在河南境內,各州府官員對舞陽衛不冷不熱,這多少影響了舞陽衛的行軍速度,但是進入河北之後,得到了河北官員的全力幫助,他們的速度越發的嚇人了。天雄軍一邊朝北方狂飆一邊狂灑銀子,讓各州府賺得眉開眼笑,現在來了個出手更闊綽的舞陽衛,他們想不熱情都難了,別說舞陽衛的戰兵,就連民夫也乘上了馬車驢車,朝著北方飛馳————租用馬車驢車是要錢的。這兩支勁旅展開了一場速度競賽,天雄軍在前麵跑,舞陽衛在後麵猛追,互不相讓。隻是畢竟隔了一個省,等到舞陽衛進入河北後,天雄軍都快到北京了,氣得楊夢龍直罵娘。而那些被舞陽衛和天雄軍拋在身後的部隊傻傻的望著前方翻滾的煙塵,非常納悶:你們就這麼急著去死麼?
臨近北京的時候,舞陽衛的信使跑死跑活,總算追上了天雄軍,送來楊夢龍的親筆信:希望天雄軍能停下來,等舞陽衛到了,再一起前往錦州。
盧象升看過之後,微微一笑,對信使說:“回去告訴楊指揮使,我在錦州等他!”
信使說:“指揮使說,舞陽衛、天雄軍合則強,分則弱,希望能夠與天雄軍聯合作戰,免得被建奴各個擊破!”
盧象升說:“楊指揮使有心了,我何嚐不知兩軍合則強,分則弱?隻是如今軍情似火,實在容不得停留片刻。你回去請楊指揮使再加快一點行軍速度,我們在錦州會合,跟建奴一較高下!”
信使不再多說,一抱拳,轉身就走了。
戚虎皺著眉頭問盧象升:“大人,真的不等等舞陽衛了麼?”
盧象升說:“在錦州等他也不晚!再者,張大人所率領的大軍已經抵達錦州,這支大軍兵力不下四萬,再加上天雄軍和大淩河守軍,兵力超過了建奴,足以擊退建奴了……”
戚虎不無憂慮的說:“張大人所部雖然兵力眾多,但是良莠不齊,說是有四萬人,但能戰的,有一萬就算不錯了!最穩妥的辦法,莫過於天雄軍、舞陽衛會合,一起到錦州,再與張大人會合,合兵一處,方有勝算!”
盧象升說:“我是怕張大人不等我們到達錦州便開赴大淩河城了!萬一天雄、舞陽二軍未到,張大人便敗了,這一仗還怎麼打!”
戚虎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說,大軍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