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裏一匹黑馬衝刺而來,馬上騎士體格魁梧,大髦高高揚起,英姿勃發,馬頸上還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打老遠就叫:“老八,我剛剛跟明狗的哨騎打了一仗,斬獲了一枚首級!”這家夥一開口便如同棕熊狂吼,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不是後金頭號猛將莽古爾泰又是誰?這家夥一路大吵大嚷著跑到皇太極身邊,與他並駕齊驅,神情甚是親熱。
皇太極看了看那顆血淋淋的首級,皺起眉頭說:“五哥,殺散明軍哨騎這種事情交給斥候就行了,你貴為一旗之主,去幹這種事情豈不是掉了身價!?”
莽古爾泰嘿嘿一笑,說:“我就是閑得太久了,手癢了。關寧軍這次放出來的哨騎數量可不少,也挺硬的,不再像以前那樣望塵即退,碰到我們的斥候也敢迎上來廝殺了,看來關寧軍是鐵了心要守這大淩河城啊!”
皇太極微微有些意外:“哨騎硬探,死戰不退?”
莽古爾泰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的!剛才我正藍旗一小隊斥候跟他們十餘騎撞了個正著,狠狠打了一仗,雙方各有損傷,很少見關寧軍打得這麼堅決的。”
皇太極說:“他們是看中了大淩河兩岸的土地。要是能守住大淩河城,兩岸百萬畝土地盡歸他們所有,為此犧牲一些精銳家丁又算得了什麼?”他抬起頭來望向前方,一字字說:“我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莽古爾泰嚷:“對,絕不能讓他們如願,不然他們會一路將城池修到沈陽來!他們築一座城我們就扒一座,最好把錦州、寧遠也給扒了,將這幫鼠輩趕回山海關,這樣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皇太極微微一笑:“遲早的事情而已……”
前方騰起一道道煙柱,帶著火星直衝上半天,那是大淩河的守軍正在縱火焚燒周邊來不及砍伐的樹木,恨不得把一切燒清光,以免留下這些樹木給後金當柴,或者製造器械。皇太極冷笑:“又是這一招,真是無聊……”馬鞭朝前一指,大喝:“加快速度,今晚我們在大淩河城下紮營!”
後金剽悍的士兵們用歡呼聲回應汗王的命令,馬上馬下,騎兵步兵都加快了速度。後方皮鞭嘯起的風響越發的尖厲,一根根皮鞭加倍用力的抽在那些手腳較慢的包衣奴才身上,慘叫聲不絕於耳,那些包衣奴才推著炮車,推著小車,背著糧草兵器拚命的往前跑,數萬人彙成一股洪流,朝著大淩河城席卷而去。
大淩河城外的丘陵,煙火衝天,一把把人為放縱的大火正在瘋狂蔓處,此時秋高氣爽,草木枯黃,可謂一點就著,風一吹,火舌直竄到天邊去,紅赫赫的火星和帶著火苗的碎葉漫天飛舞。濃煙滾滾中,大隊民夫商賈神情驚恐,帶著大量物資逃進城去,恐怖的氣氛開始在大淩河城中彌漫。
煙霧彌漫中,人喊馬嘶,明軍放出去的哨騎正沒命的逃回來,在他們身後,後金哨騎活像餓狼一樣窮追不舍,利箭破空而來,不時有人慘叫落馬,同伴看也不看,隻顧著逃跑,或者轉身還擊。關寧軍多以遼人為主,遼西曆來民風剽悍,以遼人青壯精心編練而成的關寧軍,特別是關寧鐵騎,戰鬥力其實相當強悍,弓馬嫻熟,馬刀騎槍均十分了得,正是後金頭號勁敵,關寧軍的哨騎在這場惡戰中雖然落了下風,但迎然十分凶悍,利箭來回穿梭,雙方都不時有人中箭,人仰馬翻。但不管怎麼說,關寧軍的哨騎都被壓回了城裏,他們已經無力維持對後金的威力搜索幕,這意味著關寧軍從一開始就陷入了被動。
後金哨騎在距離城牆兩百步住勒住了馬韁,用長矛挑著關寧軍夜不收的首級圍著城牆來回飛馳,耀武揚威。關寧軍已經關閉了城門,這些哨騎雖然身手了得,但畢竟沒有長出翅膀飛上城牆去的本事,再說前麵有大炮等著呢,再往前湊就是送死了,這麼虧本的買賣,他們當然不幹。關寧軍同樣對後金哨騎的挑釁視而不見,祖大壽、何可綱等一眾將領登上望樓,居高臨下觀察敵情,隻見不斷有大隊騎兵穿過茫茫白煙出現在城下,呼嘯往來,仿佛無窮無盡。地平線後麵沙塵衝天,越來越多的旌旗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內,一大片一大片,仿佛一張色彩斑瀾的地毯遮住了地麵,朝著大淩河城徐徐拉過來。在這張大地毯後麵,一隊隊包衣像螞蟻搬家,背著各種物資拚命跟上大軍的腳步;在義州大道方向,牛車馬車驢車車流如水,車輪滾滾,數不勝數……看來後金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不惜代價要拆掉大淩河城。
祖大壽喃喃自語:“終於來了……”
何可綱神色凝重的盯著那片越來越近的彩色地毯,心裏沒來由的掠過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