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經略南陽 第六章 一路向南(2 / 2)

韓鵬哭笑不得。

楊夢龍以其特有的囂張帶著這小兩千人走走停停,時不時再跟黑心的糧商來一場零距離的接觸,從定興到南陽近兩千裏路,他基本上是走一路打一路,很快就博得了一個“小霸王”的外號,以至於大軍所到之處,很多糧商寧願暫時關門歇業也不願意跟他打交道了,看著那扇扉緊閉的大門,再看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給自己稱穀物的小糧商,楊夢龍不由得哀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三月上旬,天氣漸漸轉暖了,楊夢龍終於帶著他的部隊離開了河北,進入河南地界。一路上看到那麼多人妻離子散別井離鄉,他以為河北是人間地獄,誰知道等進了河南,才知道河北離人間地獄還差得遠。

河南才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自萬曆到崇禎,北方的旱災一直沒有停過,特別是陝西和河南,更是連年大旱,要麼烈日炎炎禾苗枯焦,要麼蝗蟲遮天遮日,不知道多少百姓顆粒無收,而賦稅又一年比一年重,老百陝西和河南老百姓臉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忙活一年,田裏的產出還不夠交租,隻能以樹皮草根為食。再後來,樹皮吃光了,草根也吃光了,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拖兒帶女離開家鄉,前往收成好一點的地方,日活一日的在天災和苛捐雜稅的雙重壓迫下掙紮,隻求能活下去。楊夢龍看到田地大多都龜裂開來,泥土泛著灰白的色澤,一絲水份都沒有,麥苗稀拉拉的,長得跟狗尾巴草似的,幾乎看不到一絲綠意,很多老農全家上陣,從遠處的河裏挑來水澆灌麥苗,一勺水下去,幹涸的土地滋滋作響,轉眼之間就連一點水的痕跡都找不到了。這種努力注定是失敗的,河道都幾乎幹涸了,無法引水入渠,光靠扁擔挑,就算他們累吐血也澆不過來的。但他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仍然挑著水在田間一趟趟的走著,兩個巨大的水桶把扁擔壓成了弓形,同樣也壓彎了他們的腰……

“冬天隻下了幾場小雪,沒有大雪,春分以來又一直沒有下雨,這一季的麥子算完了。”一名曬得跟黑人似的的老農聲音低沉的對楊夢龍說,“我們這些在地裏刨食的莊稼漢,不怕黃金被偷走,就怕冬天不下雪!”

一連幾經好幾個州府都是這樣,仿佛整個河南都已經變成了荒漠,看不到任何有生氣的東西了。但是路過洛陽的時候,楊夢龍卻看到那裏牡丹花開,姹紫嫣紅妖嬈無比,遊人如織,文人雅士比比皆是,達官顯貴不絕於途。看著那座氣象萬千的千年古都,再看看城外幹裂的農田,楊夢龍頭一回發現,原來天堂和地獄的距離可以拉得這麼近,近得隻有一牆之隔!

過了洛陽,便進入了南陽的地界,流民驟然大增。這是因為南陽盆地季風大陸濕潤半濕潤氣候,水資源比較豐富,土地濕潤肥沃,得益於此,農業生產仍然能維持下去。所以從陝西、河北乃至河南各州府逃難的流民有相當一部份選擇前往南陽,尋找活命的機會,要是能弄到一塊荒地開墾出來,他們就還有希望。這麼多流民的湧入給南陽帶來極大的壓力,治安狀況急劇惡化,本地人認為自己的生存空間正在被外地人蠶食,對那些流民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而流民為了活下去,小偷小摸算好的,坑蒙拐騙各種手段都信手拿來,本地人與流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尖銳。各縣官員對此無能為力,或者說壓根就不想管,任由流民自生自滅,官府的不作為使得局勢日益惡化,南陽快要變成一點就著的火藥桶了。方逸之看到城外遍地流民的時候一定會先發上半個小時的呆,然後,一萬匹草泥馬以六倍音速咆哮而過。

楊夢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反而要輕鬆些,瀟灑的跟方逸之說聲拜拜,帶著他的人馬直奔舞陽縣。

快到家了,舞陽千戶所的士兵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精神大振,跑得那叫一個快啊,韓鵬的人根本就追不上。楊夢龍同樣激動,他的地盤就在眼前了,能不高興嗎?騎著馬跟舞陽千戶所的士兵一路飛跑,真的是馬不停蹄啊!

“小楊將軍,我們回到舞陽了!”穿過一片樹林之後,跑在前麵的張子龍指著一塊界碑放聲歡呼。

楊夢龍瞅了一眼,界碑上赫赫然寫著“舞陽縣”三個大字。他哈哈大笑,放聲歡呼:“舞陽縣,我來了!可愛的舞陽鹽礦,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