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下,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畢竟這直接關係著他們的切身利益,誰不關心啊?
楊夢龍問:“他們說什麼了?”
方應秋說:“這些話不方便在這裏說。”
楊夢龍皺著眉頭說:“你隻管說,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他們說了些什麼。”
十幾名士兵圍了過來,把方應秋圈在中間,大有不說就揍你的意思。方應秋沒法子,隻好說:“他們說,當兵打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憑什麼讓他們出錢……”
那些當兵的登時就火了,一名伍長氣憤的說:“去他娘的!他們怎麼不說我們已經欠了整整七個月的軍餉,而且每次拿到的軍餉隻有我們應得的四成不到?他怎麼不說我們的軍田已經讓他們占光了,我們的婆娘娃娃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了?我去他的當兵打仗,天經地義!”
一名什長怒不可遏:“沒錯,憑什麼讓我們餓著肚子來替這幫腦滿腸肥的家夥守城!”
士兵們紛紛叫:“沒錯,我們寧死也不替這幫家夥賣命!我們提著腦袋守在城牆上,他們連個辛苦錢都不肯給,實在太過份了!”吼聲越來越響,整段城牆都沸騰了,軍官士兵無不滿腔怒火,他們已經讓那些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給氣炸了肺,如果此時有人振臂一呼,沒準他們真的扔下武器就走了!
楊夢龍怒吼:“通通給我閉嘴!”這一嗓子震得方應秋耳朵嗡嗡作響,眼冒金星,苦不堪言,心裏叫:“這小子是不是練過獅子吼啊!?”甭管有沒有練過,反正這一嗓子吼出去,登時壓倒了所有的喧囂,大家都不敢再說話了。楊夢龍瞪著他們,怒罵:“看看你們,看看你們這熊樣,還像個軍人嗎?建奴都沒有打過來你們就亂成這樣了,換我我也不會拿錢出來給你們的,因為你們根本就沒有半點讓人信得過!”
吼得最凶的士兵們都低下了頭,那名什長囁嚅說:“公子,你……你想想辦法啊,白天才說好的,不能一轉眼就不算數了……”
楊夢龍沒好氣的說:“老子說話算話,說了給你們多少賞銀還有傷殘撫恤,一毛都不會少,那幫王八蛋不肯出,我就自己出,總之不會讓你們的血白流,更不會讓你們的家屬在你們戰死後活活餓死!現在你們都給我閉上你們的鳥嘴,老老實實的站好崗,我去替你們要錢!他們要是敢不給錢,老子就砍了他們,你們要是再在這裏大呼小叫,我就砍了你們!”一拉方應秋,幾乎將他提了起來:“走!”怒衝衝的直奔縣衙而去。而那些原本群情激憤的士兵一個個全都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的站崗,不敢再吱聲。
縣衙裏,方逸之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著:“諸位鄉紳,諸位掌櫃,如今建奴正在各地肆虐,攻城掠地,銳不可擋,各路大軍畏敵如虎,不敢出城,本縣已經成為孤城,不會有任何援軍的,全靠我們自己了!如今我軍新敗,軍心不穩,士氣低迷,沒有賞銀發下去,他們決不會賣命死戰,到時候,縣城危矣,全縣數萬民眾危矣!望諸位慷慨解囊……”
一位精瘦精瘦的鄉紳哼了一聲,說:“方大人,你不用再說了,我們沒錢,就算有錢,也不會給他們!哼,一群窮軍漢,上陣打仗是他們的天職,他們有什麼資格討價還價?就不怕朝廷治他們的罪嗎?”
一個一張圓臉,留著兩撇細長的胡子的掌櫃激動的說:“對啊,這本來就是他們該幹的事情,憑什麼找我們要錢!那個姓楊的也是糊塗,斬首一級給五兩銀子也就算了,傷了給十兩,死了給二十兩,這不是胡鬧是什麼?萬一那群窮軍漢窮瘋了,自殘甚至自殺怎麼辦?咱們的錢不就打了水漂了?”
布莊老板叫:“哼,趁著沒人注意,偷偷的給自己一刀,就能換來十兩銀子了,這錢也太好賺了!當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麼!”
方逸之說:“林老爺,胡掌櫃,張掌櫃,你們放心吧,本官一定會嚴加監督,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李鄉紳說:“方大人,不是我們信不過你,實在是……那群軍漢太過狡猾了,為了銀子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我們把銀子捐出來,他們拿了錢一轉身就投了敵,這算誰的?還有,陣亡的一個給二十兩銀子,他們的爛命值這個錢嗎?”
方逸之不免有些氣惱,好說歹說才籌到不足一百兩銀子,還不夠這些家夥辦個喜宴什麼的,口水都幹了他們也不肯再出一分錢,擺明了就是要錢不要命,碰到這種固執而吝嗇的家夥,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正好,就在這時,門被一腳踢開,楊夢龍陰沉著臉走了進來,他眉頭一皺,卻沒有計較,把無奈的目光投向楊夢龍,意思是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想辦法擺平吧。
李鄉紳卻讓楊夢龍踹門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一蓬花白的胡須飄了起來,老氣橫秋的喝:“你是何人?這裏是你撒野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