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真的給我找了會琴的師傅,是大央最好的琴師。
其實我覺得所謂“最好的琴師”真是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稱號,能被人這樣說的皆是那等在大城鎮魚龍混雜之地起起落落的人,說白了就是有軀殼沒內在隻是用琴謀得一個好棲身之所的人,說他們是琴師許是玷汙了琴師。
畢竟真正的高人是與琴為伍琴心劍魄的,而不是流連市井唯唯諾諾。
譬如說,那個教我習琴的人今天第一天到府上,便恭敬一福身,道
“久聞二小姐天資聰穎俏麗非凡今日見得果真不假,承蒙二小姐厚愛,此乃杜某半生修來的福氣。”
其實遙安城裏大家久聞的應該是我如何刁蠻如何乖張放肆如何壞了規矩的各種醜聞,這人果真很會睜眼說瞎話。我聽別人說,在天子腳下生活的人沒有點事故油滑的交際手腕是不行的,看來真人真不愧是遙安城的人。
“今後麻煩杜先生了。”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個杜先生。雖然我從沒見過琴師,可我從心底裏覺得愛琴的人不會向他這樣完完全全靠琴吃飯。
我們到了府中的涼亭,隻見庭中的桌上已經擺著一架琴。
我走近一看,取桐木中段製成的七弦琴,漆色不錯,又不禁伸手一撥,
“琴音圓潤,尾音悠長。”我闔眼,又彈撥了幾個調後,發現我著實喜歡這種撥動琴弦的感覺。
“不錯。”
“二小姐,識琴?”
我禮貌性的笑笑:“從未學過。”
嗯,阿娘是這麼告訴我的。
其實我並不覺得我說的那幾句話能體現出我識琴,也沒覺得有多厲害。隻怕別說是識琴的,就算對琴一竅不通的人,賣弄文藝也能說的出來。隻是這杜先生覺得我識琴怕是篤定了我沒文藝可賣弄的。
“如此……”我被祖母喚去是在當天下午。
當我跨進她所居住的樟苑時,隱隱感覺氣氛不對。
我仔細回想了這幾日,我除了悶在房間吃飯睡覺也沒幹什麼,病好後該請的安也請了,斷定自己沒犯錯的時候,也就抬頭挺胸走了進去。
“祖母安好。此番喚君兒來不知何事?”
“君妹這話說的,怎麼好像沒事祖母就不能喚你來似的,你可曾惦記祖母嗎?”
祖母皺了皺眉。這是對我不滿,還是對寧晨不滿?
我仗著失去了記憶,本打算對寧晨敬而遠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少一事是一事。可如今不過第二次見她,哦不,是第三次,她就已經令我非常不爽。
第一次,嘟嘟囔囔讓我死。
第二次,讓我醒來就沒好受的。
這一次,又想要靠那伶俐的嘴皮子說出花兒。
聽說從前我是一點不懂事的,常常惹得除爹娘以外的長輩不悅,祖母雖年輕時隨他父親上戰場,雷厲風行慣了,卻一向待子女溫和,對我的無理取鬧雖然有很大意見卻不忍狠下心去管。於是寧晨自然就去當那解語花,哄的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很是開心。她這朵解語花要我的無理蠻橫澆灌才能長出來,要是這澆灌的東西沒有了,我看她還怎麼瀟灑。
“小姐正怕老夫人有什麼事,一路急急趕來呢”玉瓊笑著接話。
“祖母,晨兒是怕您急著喚有事,若是無事,趕著祖母有心情,晨姐又在,一起同您說說話也是好的。”
“委實沒什麼大事,可有些話還要跟你說說。晨兒先出去會兒吧。”
我看寧晨明明是不悅,卻沒有表露出來,依然是一副溫柔體貼懂事聽話好孫女的模樣,看來玩弄心機的女子都演得一出好戲啊。我不禁盤算這是不是要找個師傅學演戲了……
待她退了出去,祖母開門見山地問我:
“你是怎麼會琴的,從前叫你學你可從來不願碰的。”
原來是今天早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