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以陰陽二氣。化生萬物。聖人以男女正位。(正位者。素位而行。敦倫盡分之謂也。)建立倫紀。天地之大。人莫能名。而人生其間。蕞爾七尺。其與天地並立為三。稱為三才者。以其能敦倫盡分。繼往開來。參讚化育。不致天地徒有生物之功。此所以人為萬物之靈。而獨得至極尊貴之名稱也。儻不本道義。唯以飲食男女之欲是騁。則與禽獸何擇焉。
近來世道人心。陷溺已極。一班無知之民。被外界邪說之所蠱惑。競倡廢經廢倫。直欲使舉世之人,與禽獸了無有異而後已。其禍之烈。可謂極矣!推原其故。皆由家庭失教。並不知因果報應之所致也。使其人自受生以來。日受賢父母之善教。並知禍福吉凶。自為影饗。不異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即以勢脅之。令從彼邪說。否則必死。亦當以得盡倫而死為幸。決不致畏死而苟從也。天下不治。匹夫有責。天下治亂之本。在於匹夫匹婦之能盡倫盡分與否。故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此固一切匹夫匹婦之天職。非獨指有爵位者而言也。
而家庭之教,母教最要。以人之性情,資於母者獨多。居胎則稟其氣。幼時則習其儀。其母果賢。所生兒女。斷不至於不肖。譬如鎔金鑄器。視其模。即可知其器之良否。豆待出模方始知之哉。國家人才。皆在家庭。儻人各注重家庭教育。則不數十年。賢人蔚起。人心既轉。天心自順。時和年豐。民康物阜。唐虞大同之風。庶可見於今日。是以憂世之士。莫不以提倡因果報應。及家庭教育。為挽回世道人心之據。然欲提倡。須有所資。
《閨範》四卷。乃明呂叔簡先生。輯於萬曆十八年庚寅歲。由是風行海內。各處刻行。近已失傳。人無知者。周業勤得之故書肆中。持之以示魏梅蓀。梅蓀見其卷一。節錄四書五經。及諸傳記訓女之嘉言。三四卷。備載賢女、賢婦、賢母、之善行。而傳前有圖。傳後有評。俾人觸目興感。群起景行。洵足以鎮坤維而資治道。翼家教而輔母儀。不勝欣賞。李耆卿聞之。以其夫人在日。擬流通淑閨善書而未果。遂自任五百部。以成其誌。祈餘為序。餘惟此書一出。必有具英烈天姿之淑媛。蔚然興起。以期盡己分而完天職。上追二妃三太。於日用倫常中。調理讚襄。鈞陶化育。俾丈夫兒女。皆成賢善。以臻至治。其為功德。何能名焉。因推原其致。而為之序。
先王重陰教,故婦人有女師,講明古語,稱引昔賢。令之謹守三從,克尊四德,以為夫子之光,不貽父母之辱。自世教衰,而閨門中人,竟異之禮法之外矣。生閭閻內,慣聽鄙俚之言;在富貴家,恣長驕奢之性。首滿金珠,體徧轂羅,態學輕浮,語習儇巧,而口無良言,身無善行。舅姑妯娌,不傳賢孝之名,鄉黨親戚,但聞頑悍之惡。則不教之故,乃高之者,弄柔翰,逞騷才,以誇浮士,卑之者,撥俗弦,歌豔語,近於倡家,則邪教之流也。閨門萬化之原。審如是,內治何以修哉女訓諸書,昔人備矣,然多者難悉,晦者難明,雜者無所別白,淡無味者,不能令人感惕。閨人無所持循,以為誦習。餘讀而病之,乃擬《列女傳》,輯先哲嘉言,諸賢善行,繪之圖像。其奇文奧義,則間為音釋。又於每類之前,各題大指,每傳之後,各讚數言,以示激勸。嗟夫!孝賢貞烈,根於天性。彼流芳百世之人,未必讀書,而誦習流芳百世者,乃不取法其萬一焉,良可愧矣。予因序前賢以警後學雲。寧陵呂坤書。
謹按:呂新吾先生,凡有著述,悉有功於世道人心,予錄之以為世勸者屢矣。閨範一編,前列嘉言,後載善行,複繪之為圖,係之以讚,無非欲兒女子見之,喜於觀覽,轉相論說,因事垂訓,實具苦心。當時士林,樂誦其書,摹印不下數萬本,直至流布宮禁。其中由感生愧,由愧生奮,巾幗之內,相與勸於善,而遠於不善者,蓋不知凡幾也。今限於卷帙,不複繪圖,擇其言之尤切,行之尤顯者,錄為一卷。雖於原編,僅十之三四,而子道、婦道、母道。胥備焉。所載懿行,可以動天地,泣鬼神,至今讀之,凜凜猶有生氣。誠哉!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孰謂女德為無關輕重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