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除夕。
大約晌午，宮裏麵早早就開始忙碌，我晚上當值，現在無事可做，蜷縮在屋子裏烤火。突然很懷念以前吃過的烤紅薯，我一時來了興致，找了宮裏剛來的小太監趙啟，讓他去幫我拿了幾個紅薯，自己洗幹淨了，放在火炬邊慢慢烤著，時不時地翻一下，沒多久，紅薯就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篤篤”兩聲敲門聲，我站起，走過去打開了門，隻見門外站著九阿哥和十阿哥。我福了福身子請安，九阿哥讓我起來，十阿哥則是笑嘻嘻地看著我說:“我們來看看你。”說著吸了吸鼻子，“你在弄什麼東西，真麼香？”
我將他們請進了屋子，說:“烤紅薯。”九阿哥笑笑說:“你怎麼總有玩不完的新花樣！”我看著他們緊緊盯著紅薯，哭笑不得，隻得將紅薯讓給了他們兩個。十阿哥直驚奇地誇著:“真香，想不到紅薯還能這麼吃！”我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倆吃，可憐我又是洗又是烤的，好不容易烤好了，卻要送進別人的肚子裏。我轉身去沏了茶，放在他們旁邊。
吃飽了，喝足了，十阿哥滿意地笑著說:“下次再來你這裏吃！”我笑說:“看你們吃得這麼飽，等下吃到哪裏去？”十阿哥說:“等下少吃點就好了。”我和九阿哥對視一眼，抿嘴無奈地笑了。
除夕宴，一如既往的豐盛，一如既往的奢華，一如既往的熱鬧。
我站在康熙身後，默默低著頭，隻覺得似乎有幾道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盯得我受不了。我抬頭向八阿哥的方向看去，他正看著我，嘴角含著絲笑意，我也朝他微微彎了彎嘴角。八福晉郭絡羅氏輕蔑地掃了我一眼，我轉開臉，視若無睹，一轉頭，卻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正盯著我看。四阿哥眼神牢牢鎖住我，目光冰冷而又深邃，我看不懂，也懶得去深思，十三則是微微笑著看我，朝我眨了眨眼睛，我也衝他微微一笑。九阿哥，十阿哥還有十四阿哥正在飲酒。十四回頭對我笑了笑，我朝他勾了勾唇角，轉移了視線。
除夕宴結束，我正朝院子走去，身後傳來一聲輕喚。我頓住腳步，回頭望去，八阿哥正負手立在不遠處。我請了安，問他:“八爺怎麼還沒回府？”他微笑著看我，說:“過來看看你再回去。”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走近我，說:“我怎麼感覺我們越來越遠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說，抬起頭看他，問:“八爺何出此言？”他抬手欲撫上我的臉，剛抬起來，似乎又顧慮到這是在宮裏，便又放下，“我總是感覺你離我很近又很遠，我始終猜不透你心裏的想法。”我在心裏歎了口氣，猜不透對方的，又何止你，我也一樣。
我無言地看著他眼裏的一汪夾雜著沉鬱的柔軟，沒有說話，示意他繼續說，他接著說:“有時候，我感覺你心裏是有我的，可是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待我與其他人無異。”我靜靜聽著，心裏也是五味陳雜，我心裏何嚐沒有同樣的感覺和顧慮呢？
有時候，我會感覺他對我分外上心，無人能及。有時候，卻又會不自覺地懷疑，我是不是也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我幾近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說:“八爺您多慮了。”他默了會，看著我說:“真的是我多慮了嗎？當初我說要和皇阿瑪要了你，你再三推拒說不想留在紫禁城，這兩年，我也感覺到你在這宮中不快樂。我始終覺得你在怕，在擔心，我說過我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受傷害，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我知道你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我卻給不了你，所以，我隻能把一顆心給你。”
我心裏蕩漾著絲絲甜蜜，也夾雜著說不出的惆悵和痛心。我不是不相信你保護不了我，我隻是擔心你，擔心你要怎麼一步步走向那個結局，我怕，也是怕那個結局，那個我明明可以預見，卻不能避免的結局。我明知道前麵會是萬丈懸崖，卻不能說出來，也無法阻止你，無法阻止一切按照曆史的軌跡運行下去。
我心裏愁腸百結，沉默了很久，最後，我想了想，還是開口道:“璃月無法保證什麼，璃月能給八爺的，也隻有這一顆心。”
他有些動容，卻又似乎無法確定，深深地看著我，沒有說話。我福了福身子說:“璃月告退。”他默了會，點點頭，我轉身離去。
今年的春天似乎來的挺早，禦花園裏已是滿園芳菲。
我打開上次十四阿哥寫的詩，細細看了會，研好默，鋪開宣紙，開始臨貼，剛臨了一會，看著自己的字，忍不住感慨，想要練成十四那樣的好字，不知需要下多少功夫才行。有敲門聲響起，我擱下筆，過去來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