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一個人去了靠近城郊的大市場,這兒什麼買賣都有,跟大雜燴似的。
我手裏緊攥著個黑色塑料袋,在擁擠嘈雜的檔位前繞了很久。我在找一位記憶中的買家,專收人頭發那種。
是記得大約小學六年級奶奶還在世時,她帶我來過這兒,來賣頭發。
曾經奶奶可是很寶貝她的長發,據說年輕時憑那一頭黑發毫無質疑的就是村裏一朵花。盡管上了六十好幾的年紀了,可頭發依舊濃密,奶奶常會用淘米水洗頭發,再用生薑搓洗,就是不見她用洗發精。那會奶奶也是自個兒剪了頭發,說年紀大了沒力氣再打理,就幹脆拿去賣了。記得當初賣頭發時奶奶和收頭發那老頭好說歹說的討價漲價,終於賣了四十塊,回去的路上就去了趟新華書店給我買了本新華詞典,我才知原來詞典剛好四十塊。
輾轉許久,好不容易被我在一殺雞檔口前碰見了一個。見他手裏揮舞著一條目測三十多厘米長的麻花辮,那就是他的商業招牌。隻聽他嘴裏振振有詞的吆喝著,“收頭發勒,收頭發勒,今年拔了明年張勒,烏黑的頭發人人誇勒,漂亮的妹子好出嫁!”
這頭話音還未落,不遠處一壯年大叔扯著嗓門高聲唱起:“大姐大嬸大媽,小姐小妹小花,我家這收頭發,可千萬不要糟蹋。要說價格如何,那絕不比別人差!”
聽得入神,瞬時忘了自己來的目的。忽被人從身後拍了拍肩膀,我忙回身望去,隻見一長的挺俊秀的小男孩還墊著腳,隻手停在半空。
心想他也就一米二三的個頭,瘦瘦扁扁的幹嘛非得拍人肩膀。
“有事兒?”
“嘻嘻~嗬嗬嗬~”
小男孩盯著我腦袋咧嘴笑開,我一陣莫名,後又忽然想起,自個兒早上對著鏡子將紮在頭頂的辮子給一剪刀了斷了,現在的發型那是頭頂短四周長,參差不齊,整個一狗啃了似的,身上還穿著男不男女不女的衣裳,這形象出門可說是要多齷齪就多齷齪。
我不想繼續搭理他,隻以為他是個膽子太大敢這麼明目張膽看人笑話的破小孩,遂剛想轉身去找那邊收頭發的詢問價錢,又被他一聲叫住。
“姐姐?……是姐姐吧?!”小男孩音色清澈,正撓著腦袋滿臉思索模樣。
我有些憋氣,可衝一小孩不好發火,何況他還穿著小學校服,胸口銘牌上是六年三班卓婷婷,銘牌下邊還別著個小徽章,上有班長二字。
“幹嘛?!說事兒!”
見我有些急了,男孩兒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問:“姐姐賣頭發麼?我收!”
“你?你收頭發?!”我明顯驚訝,不大相信他的樣子。
他忽然湊近了身子,有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是啊,姐姐賣我唄!保準給你個好價錢!不怕告訴你,那幾個老家夥可黑了,價錢都壓的死死的,弄得客人都少了大半,賣給他們那可虧大啦!”
唷!小家夥拉起生意來倒挺老手似的,我便也不再狐疑,學著他做賊似的模樣,湊低了身子問:“那你能給我什麼價錢?保準比他們高?”
“那當然啦!我可是這兒的老行家啦,口碑那可是一溜一溜的。關鍵我這走的那是薄利多銷形式,隻要量大,我再賣給那些個廠裏的,也能掙點兒。”
嘖嘖!時代趕少年啊,如今連娃子都做起生意來還一道一道的,真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