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越蹲在地上,望著遠方正在修築小型水電站的工程隊,眯著眼睛,深深的吸著泥土香,拍了拍手,吐掉嘴裏的野草,笑著說道:“估計也差不多了,等光華的指示吧。減租減息的目的不是為了壓製地租本身,而是作為整個土地改革政策中的其中一個步驟,是為了進一步實施後麵的兩個步驟作鋪墊。如今在這裏的實驗很成功,接下來恐怕會水到渠成。等到明年這裏的佃農富裕起來,有了些資本,我們後麵的兩步可以同時實施。我早就向練才(溫生才字)建議過了,光華銀行、四明銀行以及中國通商銀行等都開始在重慶以及川西設立分行,就是為了給農民進一步提供貸款,以實現耕者有其田。”
自從溫生才出任四川礦務總局總辦後,主持“攀枝花”民政的就是當初李秉衡在南洋看中的政務人才柯越,而方羽生則是方懷恩的兒子,在當地負責土地改革。
柯越排行老四,一開始追隨李秉衡與溫生才的那幾個老兄弟都喜歡叫他四哥,對於李秉衡提出的政策向來不遺餘力的推行,並且不斷的提出自己的看法與建議,深受溫生才的賞識,與熊成基一個管政一個管軍,相得益彰。
在李秉衡的計劃中,等到開墾的荒地以及無主土地多了,並且佃農們有了一定的富裕,就將這些土地作為公共田地出售給農民,平均每戶允許購買三公頃左右,可以用五年分期付款的方式,以稻米或現金支付。所厘訂的價格若以五年分期付款算,再加上有關的利息、稅收、水費及其它費用,比當佃戶的那三成租稅略低,這就刺激了他們的購買積極性,並且不會對地主士紳造成太大的影響。而這一政策執行一兩年就可以實行第三步,按照出售公共田地的價格從地主手中購買他們所有超過三公頃以上的土地,然後轉售給佃農。況且他還準備鼓勵這些地主士紳興辦實業,給予貸款以及其他支持。
這幾步是一環扣一環,逐漸的水到渠成,讓農業自然的興旺起來,隻有這樣,工業化進程才能自然的沒有阻力的展開。中國是個農業國,還是個農業占了絕大部分的土地矛盾尖銳的國家,四川無疑是最佳的實驗場所,一旦在這裏成功,在推行全國的過程中,即便有出入,也可以迅速調整,不影響大局。這就是李秉衡的農業戰略,從在巴達維亞就開始籌謀,開始布局,實在是出於不決絕農民問題,不解決土地問題,談什麼工業化,談什麼富強都是空的。
柯越等人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一直努力的向這一目標靠近。
“光華對我們有知遇之恩啊,不能不有所報答。”在一旁吸煙的周自奇也是當初跟隨溫生才進川的幾個兄弟之一。
對於這點,柯越最有感觸,那時的自己性格怪癖,放蕩不羈,人又狂傲,到處都待不下去,乃是公認的廢人。無奈之下才到南洋想參加革命黨,混口飯吃,本以為一直自命不凡的自己被徹底打落塵埃,但李秉衡把他從人堆裏撿了出來,委以重任,深信不疑,常常使他感動的熱淚盈眶,暗自發誓要報答他的知遇之恩。“我們來了這邊一年多了,光華始終沒忘記咱們,逢年過節總是送些東西過來,常在信件中提到我們幾個的名字,讓練才慰問咱們,實在是個有情有義的。練才與他更是兄弟情深,換了別人,才一起待了幾個月,一年多不見早生分了,如今又是一國總理,可他還不是照樣對練才與我等幾個推心置腹?別的不說,隻看光華銀行的股份當初我們那幫老兄弟人人都有,連我們幾個在四川的他都沒忘記,足見他是個念舊重情的,這樣的英主不跟隨我們又去何處安生?”在四川待了這麼久,早就收斂起當初的桀驁,變得沉穩起來,一心一意的完成李秉衡的囑托。
“是啊,眼見著這塊不毛之地在我們的手中逐漸的翻天覆地變化起來,南洋那邊有怎樣的奇跡都是可能的。光華是個幹大事的,指不定又有什麼了不得的成就出來。我常常慶幸自己這輩子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從雲南跑出來闖蕩,到南洋認識了光華,認識了這幫兄弟。”想到在巴達維亞的日子,兩人都是唏噓不已,仿佛那段日子是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幕,永生難忘。
望著西邊的夕陽,映紅了漫天的晚霞,分外使人懷念過去。幾人默默的坐著,心裏安靜一片,祝福著在南洋奮鬥的兄弟們,寄托著幾分思念與牽掛。
兄弟們,你們在南洋好嗎?